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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辰贴序章(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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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的花中,要说白,当属梨花。

离州城外,东郊十里,说的是天玑东郊十里,也就是玉衡天玑两郡的交界处,有千棵梨树,是一位叫梨焕亭的风雅之人种的。

起初他种梨树观赏梨花仅仅为了陶冶情操,后来发现陶冶情操不止花光了积蓄,还过上了吃土的日子。

人是铁,饭是钢,没钱就吃不饱两餐,陶冶情操的田园风情在金钱的摧残下夭折了。

时下正兴雅聚,每逢梨花盛开时节,文人骚客最爱在花阴下欢聚,共饮,赋诗,然后摘朵梨花当头饰,雅称“洗妆”。

梨焕亭找准商机,一夜之间将梨园改革,以十颗梨树围一园,一园收十金出租给游玩的文人墨客,雅称“梨园维护费”。

公然收费总得叫一些人心生怨气,但方圆百里又属他这里梨花开得最盛,靓艳含香,风姿绰约,有“占尽天下白,压尽人间花”的气势。

如此白清如雪,却染满十金俗气,于是有位号称文坛大家的当笔一挥,就给梨园题上“香尘满”三字,以讽刺虽有清香,却俗尘满树,丢了神,气,韵,致洗妆雅趣。

什么俗不俗的,没钱才叫俗气,梨焕亭并不在意“香尘满”三字,还花重金刻成一块金灿灿的牌匾挂了起来,当作了梨园名称,雅称“灵魂”。什么赋予的书香,不还得金钱不是?

文人书生每每谈及梨焕亭所为就止不住口吐芬芳,侮辱文人的风骨。世家纨绔倒是乐意来赏,正所谓花钱才能玩的地方,岂不就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何况山水相依,白来迎雪,那自然倍感自豪不是。

春日赏花,秋日卖梨。梨焕亭早已忘记了陶冶情操的风雅,什么是风雅?金灿灿的珠光宝气才叫风雅。

但是今日有位白衣秀士让他很不高兴,说实在的,他很久没见过书生来香尘满了,何况还是如此标致的美人。

他正笑盈盈的迎了上去,打算给这位文弱美人打个七折,只见这位美人彬彬有礼对他行礼:“抱歉,在下没钱。”

没钱有什么关系?有颜就可以。

这么清幽的脸蛋,摸两下也值了。

梨焕亭正欲让美人用颜交换赏花乐趣,后方园里便传来咒骂声,然后是打斗声,最后变成哀求声,他的那群怀揣金钱的纨绔上帝,一个个瑟瑟发抖,灵魂出窍般奔出,一溜烟跑了个精光。

眼睁睁看着他的钱飞走了……那可是感同身受的肉疼。

他立刻跳到这位文弱书生面前,张嘴就骂:“混……”

然而他只说出来一个字。

“有辱斯文。”西风执笔,在梨焕亭面前画了一个小墨人,小人栩栩如生,同梨焕亭长着一模一样的脸,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挂着一模一样的金饰。

那小人也张嘴,骂了一个字,西风笔一挥,就拔了它的舌头,有趣的是,它竟流出了一地的鲜血。

梨焕亭脑髓宛如被抽走一般,本能伸手想抓小人,小人也伸手,西风又是一笔,齐根削去小人双手,小人尖声啸叫,滚到了地上。

梨焕亭只觉得双肩剧痛,一声惨叫,也滚到地上。

“今日有两位贵人会莅临香尘满,满园都不能有俗气沾染,劳烦园主将所有分园之物撤走,让梨园充满自然清香之气。有冒犯园主的地方,便冒犯了吧。”西风慢慢蹲下,执笔将小人切碎,温柔的看着梨焕亭,有些歉意。

他用最温柔的语气干着最残忍的事,打七折是不可能的,只能打骨折。

梨焕亭感觉自己同小人一般每一寸肌肤都被切碎,每一根骨骼都被碾碎,这感觉太过真实,他扑通一下就跪在西风脚下,声泪俱下:“贵人远道而来,小园蓬荜生辉,公子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只要鄙人能办到的上天入地一定鞠躬尽瘁。”

“孺子可教也。”西风微笑。

一位弟子前来,禀报:“主人,两位贵人中途弃了车驾,骑马跑了,梨园这边还要不要安排?”

不来了?那这群瘟神应该也要离开了吧。

梨焕亭精神一震。

大约巽泽不想与他们同行,绕道去了梨园后山深处,西风思索片刻,弯腰看着梨焕亭,很有诚意道:“今日休园,闲杂人等勿进,明白吗?”

不是不来了吗?怎么还要休园?这可是千金的损失。

“损失……”梨焕亭的质疑在西风犀利眼神的注视下,立马变得恭顺,“我自掏腰包赔付。”

西风笑而不语。

芳菲摇落,万千梨花徐徐铺开。

微微日光流贯天地,压出梨花千重万叠的姿态,清风起时,乱花吹雪,当真有“占尽天下白,压尽人间花”的气势。

马蹄轻踏,驮着巽黎二人向梨园深处行去。

轻风拂过,花雨落得更盛,争相沾染二人衣衫,仿佛在他们身上重获生命,开得如雪清莲。

慕容黎星辰般澄澈的眸子看着满园芬芳,道:“修整有序,杂草尽除,此处并非荒郊野梨,谁竟有如此雅趣,种满园梨花,赏天下之白?”

巽泽任由坐下马儿在梨花树下悠悠行走,双手环着慕容黎,慵懒的将头靠在慕容黎肩上:“莫非阿黎对梨园主人有兴趣?”

慕容黎淡淡一笑:“能寄情花木,或许是位风雅之人。”

“那你一定大失所望。”巽泽笑道,“此人的闲情逸致唯金钱是矣。梨园收费,十金一赏。”

赏花竟要出钱?慕容黎似乎来了兴趣,道:“我俩擅自闯入,待会若是被梨园主人发现未给入园费,岂不是要被请出去?”

巽泽笑眯眯轻声道:“那只能阿黎自掏腰包,我是随了阿黎的人,哪有付钱的道理?”

慕容黎斩钉截铁:“我没钱。”

巽泽瞪大了眼珠:“堂堂瑶光国主,你不会比我还穷吧?”

慕容黎无奈道:“我是一国之君,自然没有把钱带在身上的道理。”

一国之君,出门都有随行仪仗,吃穿用度自有专人伺候,岂不就是不用揣钱在兜里。

最主要是,半路丢下西风等人,翻梨园后门擅入,是巽泽的主意。

巽泽开始气馁:“阿黎真没带钱?”

“没有。”

“我也没有。”

“那阿巽觉得该怎么办?”

“赏霸王花?”

“不妥。或许可以以物交换。”

“我两袖清风,身上不携一物。”

“你确定?”

面对慕容黎炽热的目光,巽泽突然懊恼道:“我以为从此跟了金主,就能富甲一方,不愁吃穿。如今看来如意算盘落空了……阿黎,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他抽出手,腾空而起,似是准备反悔开溜。

慕容黎一把拽回,将他按在马背上,凝视着他:“来不及,既许一诺,焉能悔之?”

“阿黎,这大白天的,不太好吧。”巽泽目光流转,脸上的笑意渐渐魅惑,五指如玉,勾住慕容黎后颈就迎了上去。

慕容黎脸上的笑意也渐渐魅惑。

唰然一声轻响。

一把折扇在巽泽眼前展开,扇面上千里江山图栩栩如生。

巽泽倏然变色,握住慕容黎手腕:“阿黎,顺手牵羊可有失君王风度。”

“风度,因人而异。”慕容黎淡笑,扇面一合,折扇就到了另一只手中,巽泽一怔之际,他已飞身而下,轻巧的落在铺满梨花的青石板上。

唰折扇再次打开,慕容黎观摩扇面,饶有兴致道:“遖宿的千里江山图,我记得去年中秋,毓骁遣使送来许多贺礼,这把明珠山河扇就是其中一件珍品,不是应该还在四方馆中由太祝监管,何时被你顺手牵羊了?”

“二侄子给阿黎送千里江山图,是要邀请阿黎同览遖宿河山,享大好风光。”巽泽侧身躺在马背上,又淡淡的笑了起来,“阿黎这般不解风情,如此珍宝压于四方馆箱底,毓骁若是知道岂不是要寒了心。”

“你取了扇子,莫非想代替本王去暖毓骁的心?”慕容黎似笑非笑。

“游一游遖宿山川也不是……”慕容黎冰封之气骤然凝结,巽泽喜气洋洋之声渐渐弱了下去,“不敢。”

“天下还有你不敢做之事?”梨花轻飞,滑落于扇面,慕容黎摇转折扇,让一蓬雪白的花雨在眼前散开,道,“日晒不褶,遇水不湿,施力不破,做工堪称一绝,可抵十金。”

巽泽一听要用他的扇子抵入园费,立刻跳了起来,滑到慕容黎面前,抢夺扇子:“二侄子的心意,阿黎就算不在乎也不至于如此廉价,丢给梨园主人岂非暴殄天物?”

“是吗?”慕容黎避过他的招式,往后一滑三丈,立稳,折扇一合,任由红袍随花流云般涌动,淡淡道,“若是真的明珠山河扇,自是百金不换,然而这把。”

他唰然打开扇面,眸色分明瞥视巽泽,“赝品而已,做工虽精致,画工实在粗糙,若是本王出价,最多一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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