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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 章 玉露金风(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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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倚翠,竹影婆娑。

天倾山庄。

巽泽的身体变得很沉,脸色极其苍白,他轻轻睁开眼睛,静静看着屋内熟悉的陈设,像一个没有感情的病人,木讷的思索哲学。

对于不喜欢的人和物,本就不需要投入感情。

濮阳卿放下丛竹流风琴,缓步来到他面前,那温润如玉的面容也一样苍白如纸,大约是日夜不眠的缘故。

他眉头紧皱,透出深深的懊恼:“阁主,醒了。”

学武之人,几乎都能用把脉来探测对方修为有无。巽泽并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看濮阳卿懊恼的神色,大约是已探出他身体状况,索性不必再装,虚弱无比的继续躺着:“我又不是死人,怎会不醒。”

他语气很淡,也冷漠,更多像是仇视罪魁祸首。

濮阳卿静静的看着他,并不恼怒,也不反驳,缓缓道:“阁主可知密室的凶险?我若晚去半步,再想要醒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巽泽淡淡道:“那有什么,我不能阻止愚昧之人的野心,又不能置身事外,是龙潭是虎穴闯一闯方能分辨是非黑白,总比坐以待毙的好。”

濮阳卿道:“那么多武林人士,联合起来结个剑网就能挡了三分之二的暗器,可你却扳了机关,致所有人无处逃生……”

“能逃出来的都是狼人,江湖需要优胜劣汰。”巽泽把手搭在脑袋下,神色冷漠,江湖上谁生谁死于他有何干系。

当然,濮阳卿并不知道巽泽和小杜在密室里的谈话,也不知道小杜带着人从另一侧门逃生。只知道巽泽将自己置之死地,其他人葬身废墟底,想来还是有些后怕:“那么你呢,你不顾自己安危,是打算借密室跟他们同归于尽?”

巽泽冷漠一笑:“我自有濮阳兄相救,怕什么。”

濮阳卿一顿,神色微变:“就算他们看清密室布局不再觊觎宝藏,但你开启机关,摧毁整个密室,倘若有人侥幸不死,会不会又把灭门之仇归咎到你身上?”

“最想让我成为众矢之的那个人,不就是濮阳吗?”巽泽慢慢的坐了起来,但身体依旧如沉睡般虚弱,稍稍一动,便是刻骨的痛楚。

“倘若有人还没被压死,那濮阳去补一刀就好了,与我有何关系。”

他审视着濮阳卿,濮阳卿如蒙电击,微微转身,走到琴桌旁,坐下,五指抚摸琴弦,沉吟道:“我说过,你有什么难处,我都可尽力相帮,山庄亦可护你一世安好。”

“我的难处不都是拜你所赐?借喝酒听曲之名毁我修为,再将黎泽阁掌门令牌就是宝藏钥匙的谣言放大,你想让我被追杀入绝境,无路可退时只能找山庄庇护,躲藏一辈子。想必我尸骨无存的消息现在已全城皆知了吧。”巽泽眼中透出冰冷的讥嘲,“濮阳,金屋藏娇也不是这般做法。”

“巽泽。”濮阳卿理着琴弦,巽泽的讥嘲像是一座山,将他的话窒息在喉中,他的手指变得僵硬无比,这张琴他已弹了二十年,熟悉到再不能熟悉,但此时,却连丝弦都无法理顺。

铮,铮铮。

凌乱不成音,弦断有谁听。

濮阳卿声音低沉,无比凄伤:“你都知道,又为何不拆穿,令牌也是你故意透露给我的吗?”

巽泽玩世不恭道:“我以为你对我有意,想留花纹作纪念,没想到竟是算计我。”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濮阳卿愕然:“巽泽,玉露金风曲毁不了一身修为,只是不能让你出剑而已……”

“那我稍稍一动,便是刻骨的刺痛,已无半点修为在身,不是你的玉露金风曲造成的,难不成是我太过倒霉,一下摔坑里散的?”

巽泽打断濮阳卿的懊恼,对于自己为慕容黎散了仙气这事当然要找个替罪羊,否则怎么能一本正经的质问,“琴酒相融而散功,除我之外你想必没有对旁人用过,又怎知它不能散去一身功力?”

铮!

濮阳卿的手按在弦上,目光中透出一丝茫然,琴酒散去巽泽一身修为,显然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刹那间,已是满面凄伤:“所以你宁愿受别人胁迫前往死地,也不愿告知我让我相帮?”

巽泽漫不经心道:“你害我,还指望我找你羊入虎口?再说武林盟主人选出现意外,已不是你们安排的人,你若帮了我,那不是惹得一身腥?”

濮阳卿增添了几分惭愧:“我何曾在乎被你连带?”

巽泽反问:“不在乎又为何尾随躲藏?是因为废我修为觉得愧疚吗?”

濮阳卿脸色变了变:“你知道我在暗处,毁密室不是要同归于尽,而是引我出现?”

“如何,被反算计的滋味可好受?”

“你我之间何时这般生分了?”

“年少轻狂,谁能没干过几件混账荒唐事,旧事何须再提。”巽泽面容一肃,“从你算计我开始,就应该觉悟,本就凉薄的情义于此荡然无存。”

“巽泽,你是聪明人,你明白我要什么,奈何你从前出于尘外。”濮阳卿望着巽泽,心情极为复杂,“我对你所做之事只不过想长留你在庄里。”

琴箫合奏,传一曲天荒地老,共一生水远山高,从一开始,本该是他和他流传千古的佳话。

奈何他卓然尘外,不染红尘。

奈何他端庄文雅,不敢越雷池。

于是变成等候与被等候的无尽年华,错过与被错过的万种因缘。

怎不令人唏嘘。

巽泽:“我已然被你带回庄里,任你摆布,你可满意了?”

“这……”濮阳卿当然知道是不一样的,知道了真相的巽泽对他态度一百八十度,心境都不同了,怎能一样。

“濮阳,你有手段能把请帖夹在奏章里上达天听,想必明白我与瑶光国主的关系,才能利用他让我重入取龙城,又何必在我身上浪费光阴?这般情意我不敢消受。”

巽泽知道濮阳卿对他有意,也知道留他不住,才不惜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想拘住他,但却没有太大的恼怒。

或许,是因为他还将濮阳卿当成朋友,对当年差点撩拨成真有些惭愧。

或许,只有关于慕容黎的一切才能令他动容。

或许,他不溅血以争,只因自己命数将尽。

濮阳卿直视他:“不敢还是不愿?”

“不愿。”

干脆利落两字。

濮阳卿心悸了起来,衣带不解昼夜不眠照顾巽泽,熬到面无血色,换来如此残忍的拒绝,这样的注定不是他要的。

他轻轻摇头:“只要你并未与慕容黎交换庚贴,就不作数,不是吗?”

巽泽微微一怔:“什么庚贴?”

濮阳卿无奈一笑:“你莫非连两人相守要双方签生辰贴交换之后才作数都不知道?”

巽泽再一怔,作不作数当时不是慕容黎一句话的事吗?

关于签生辰贴这事他一知半解的,再说,他好像不记得自己有生辰贴。

那是出生的事情,父君怎样安排他怎会知道,十岁离家,不可能带生辰贴,后来……后来……他修仙了,从无入红尘之念,要生辰贴作甚。

至于慕容黎,那是意外的意外。

所以,需要签吗?可他没有呀!

他淡淡道:“我本不是俗尘中人,无生辰贴,瑶光国主签不了,旁人也不可能。”

与慕容黎未签生辰贴就是最好的答案。

濮阳卿渐渐恢复了平静,苍白如纸的面容浮起一抹微笑:“外界已无黎泽阁阁主,你只要安心住在山庄就好了,其他的事以后再提。”

巽泽并没有惊愕,只是一脸无奈:“濮阳,你是谦谦君子,身正影不斜,把我拘在山庄,事情若是败露岂不毁尽一世英名?”

“患得患失何能成事。”濮阳卿缓缓站了起来,向巽泽走去。

白头偕老,厮守江湖是一生,刹那芳华亦是一生。

他要的并非翱翔九天,只是执子之手。

突然,传来两下敲门声。

陌香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庄主,阁主的药熬好了,需要现在送进去吗?”

“进来吧。”濮阳卿在巽泽身前驻足,面色忽如原来一样,散淡而谦和。

就在陌香尘单手开门,俯首跨进屋子的瞬间,赤天虞突然冒出小脑袋,对着陌香尘一阵丁零零轻吟。

它转着圆鼓鼓的眼睛,似乎向巽泽报告什么。

巽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将它的小脑袋推进衣襟里,起身。

突如其来的剧痛仿佛撕开道裂口,血腥倒灌而出,巽泽宛如灵气亏空的花一样,瞬间枯萎,跌倒下去。

他不只修为散尽,体内的精血也在逐渐枯竭。

不动则已,一动就牵动衰弱的经脉,在体内撕裂出创口。

濮阳卿大惊,伸出双臂抱紧他,接过陌香尘手里的药碗,给巽泽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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