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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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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柳叶儿沉沉睡去,刘妈帮她放下帐子,将灯端到炕桌上,铺开自己的被褥,从炕柜里取出她的针线笸箩,就着灯开始纳鞋底子。鞋底子长长的,刘妈虽说是大脚,也绝没有这么大。黄昏昏的灯光,遮去了刘妈脸上粗砺的岁月痕迹,白发也隐入了乌发中。

十年前,老河沿决堤,刘妈抱着一个吃奶的女儿逃出命来,后来又找着了一个没成年的小叔子,丈夫儿子公婆杳无音信生死不知,她只好带着两个孩子开始逃难,一路上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瘟疫横行,颠沛流离中先是女儿不行了,大人都没东西吃哪有奶喂她,刘妈在女儿小小的坟头前哭得晕死过去,后来逃到石桥镇,小叔子也病得不省人事。埋了小叔子后,刘妈痴痴地站在河堤上,一直没往下跳。后来有好心人把她劝下来,恰好镇子上霍家医馆要找一个粗使婆子,就把她带过去试试,就这样刘妈便留了下来。刘妈并不是个优秀的女佣,乡下人粗手大脚地干不了描龙绣凤端茶递水的细致活,又不会小意儿殷勤讨好儿,主意又大,相比之前的老妈子实在有点儿拿不出手,好在人忠厚,手脚勤快,霍家便马马虎虎将她留下了,这一留十年便过去了。

十年里,不止一次有媒人来探她的口风,刘妈只是忠厚并不傻,明白做继室填房的难处,况且心里还指望男人万一能逃出命来,便咬定牙不肯往前迈这一步。

十年里,刘妈帮太太操持着嫁了五个女儿,迎来送往,大事小情的,都能靠得住,工钱从一个月两吊钱涨成了三吊。就这,刘妈也俭省得连衣服也轻易舍不得置一件,只捡众人的旧衣服穿,好在霍家的女儿养得娇,说是旧衣服总也有七八成新,抠抠搜搜的,总算攒够了三百吊钱。

家里赶马的老三,前几年闹伤寒家里只剩下他一个。要说老三这个人还是不错的,跟着老爷从京里流落回乡,又陪着老爷白手起家,老爷不仅把身契还了他,还给他买了一处小院儿,娶了媳妇,置了一挂车,让他出去自立门户。谁知一场伤寒又让他沦落成为孤家寡人,把房子卖了办完丧事后,老三彻底变成个酒鬼。老爷怕他出事又把他找回来,亲戚不亲戚,下人不下人地住下来,好几年才恢复得像个人了。二人同命相怜时倒也相对唏嘘,可要说两家合一家,刘妈还是有点儿迟疑,从心底里她有点看不上老三,刘妈希望自家男人是个拳头上能跑马的人物,站在他后面自己安心。

今天老三告诉她,杨寡妇可能想要闹事儿,想到老三可能跟那杨寡妇拉扯不清,刘妈心里十分不舒服。

“死了儿子还顾得上跟野男人勾扯,真不要脸!”刘妈恨恨地骂道,一失神,针扎了手指,血珠子沁出来,刘妈不耐烦地将鞋底子扔进笸箩里:人家忙着跟寡妇勾搭连环的,你还有心思帮他纳底子,犯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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