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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回头是岸?(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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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眼瞪小眼中,一人排众而出,浅黄道袍,眉目清奇,有识得的便道是上清宫的长老慧桑子。

[是他……]凝目而视,艾目光微动。

上清宫四十九式清风拂柳剑武林闻名,慧桑子更是以此剑法享誉。一剑挥出,轻灵飘逸,竟是有出尘迹象,众人无不大声喝彩,艾却神色不动。

他的剑法从不以华美瑰丽见长,最初研习的是三十六路乱披风剑法,后来看的却是十字快剑与早已绝传的同归无回剑。几历生死后,招式早已基本抛弃,只求快、准、狠三字而已。于他而言,一剑使出,对手死了,而自己活着,这便是胜利。平时偶有时间时去藏书楼看那各类剑法绝学,却是与他研习掌法内力轻功及其它兵器招式一般,只是为了了解及找出那些功法武器的弱点,将来出手时自己少花点力气,少受些伤,赚钱的时候也能更容易些罢了。无关乎喜欢或讨厌,只是单纯地为了能更好地生存。所以艾的剑法,绝对与华丽与炫耀无关,甚至可以说极不好看,只是,却绝对犀利而有效。

便如此时。只需三招,他便以自己腰上被一剑轻伤的代价穿过了慧桑子剑法里最大的那个破绽,剑锋如蛇信般狠狠咬向慧桑子喉间,欢呼了一半的众人声音全哑在喉间,面色齐齐大变,与之交好的暗器名家千手佛姜千照一枚飞蝗石弹出,心中却明白只怕早已来不及。

慧桑子眼见一星寒芒点来,剑尖未到时剑意已刺得喉间肌肤生寒,而自己手中长剑尚在三尺之外,自知不免,心中已俱是绝望与冰冷,岂知正自分必死之际却讶然发觉那剑锋霍然一偏,划了一个长长弧度后斜斜挑起他腰间那枚用青色丝绦系着的玉佩后便收了回去,而他本身躯体却是毫发无伤。

同一瞬间,那枚飞蝗石方自飞来,擦过艾肩头带起了一溜血珠。

艾却似未觉,只将那玉佩握在手里留心瞧了瞧,果见流云纹间环绕着一个篆体的桑字。

慧桑子但觉对面那黑衣人眸光微动,原本冰冷而激烈的眼神里仿佛闪过了一丝说不出的温柔与怀念,这眼神瞧着却似有几分眼熟。但只是下一瞬,黑衣人的目光又已变回寒刃般的冰冷锋利。刚刚见到的刹那间的温柔,仿佛只是他自己的一抹错觉。慧桑子正自疑惑时,便见眼前那黑衣人手一抬,已将那枚玉佩丢回了慧桑子手里:“四年前赠帖指点之德,今日以君一命相报。下次刀兵再见时,便是落手无情。”

伴着丢回的玉佩,还附带这么一句淡然无情的言语。

两天来,双方争斗无数,众人却是第一次听到魍使开口说话,只觉得其音嘶哑暗涩,竟辨不出真切的性别年纪,亦不能肯定这是他真实音色抑或是故意为之。唯一明晰地感觉便是这嗓音决然与动听无关,每一字听到耳中时,竟似连做为听众的自己心头喉咙亦是干涩难受,便似一口气上不来一般,直欲大吼大叫方才舒畅些许,不禁纷纷皱眉。

险死还生的慧桑子怔怔瞅着手里玉佩,一时却似是愣住了,众人知他刚刚捡回一条命来,惊魂未定也是自然,心中体谅之际耳中却听得这位老先生蓦地一声惊呼,“你?莫非是你?!四年前在黑金城遇到的那个孩子!!!可是你怎么会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他的声音中充满了说不出的惋惜与惊讶。

“我不是建议你去峨眉或恒山拜师的么?你怎么会来成了鬼域的魍使?!这四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你的声音怎么会——”

慧桑子惊呼声中,却见到艾绯瞳如血,正冷冷看着他,一惊之下竟再也说不话来。只是他心中却清楚记得,那年他遇到“他”的时候,那“青衣少年”虽然衣着粗陋,却是语音清悦,容颜俊美,由送还玉佩之事更可知其人品正直,心地光明,却怎会于这数年间骤然变成了恶名肇著的鬼域里满手鲜血的杀手翘楚?!

慧桑子医术不弱,听得艾语音涩哑情形便知其定然是喉咙处曾受过重伤所致,更或许连脸容也有所毁损,再看着刚刚因他而致的腰间肩上两个伤处,不禁急道:“是谁对你下了如此毒手?让我来看看你的伤……”他心地向来仁善,为人又颇有几分不通世故,此时一急之下却是早忘了两人是在生死场上,抢前一步便待凑到艾跟前。

见他这一举动,不熟悉者皆赞他心思灵动,为人狡猾多智,竟晓得抓住这样的机会,或许一举偷袭便可功成。了解他的几个老友却是齐声哀叹,对望一眼后皆哭笑不得。上清宫同来之人急得直跳脚,却哪里敢就这么冲上去将他拉回来?

众人百般心思慧桑子自是不知,只他身形方动,却骇见一道冷冷剑意逼近他眉心,耳中唯听得艾青锋斜指,话语如冰,“不用你多事!昔日之恩既尽,今日便是陌路!再踏前一分,就是你死!!!”

慧桑子大急,“可你的伤怎能再拖?”

“而且,毕竟你是个——”后面几字尚未吐出,便被剑风逼了回去。“你若再说一个字,我便取你性命!”

艾暗哑的嗓音凌厉如刀锋。

慧桑子眼见他眼中冰寒固执之色,长叹一声,终是摇着头黯然退了回去。

说起来他却是第一个能在魍使手中全身而退之人,兼之刚刚短短交谈中众人隐隐听出他竟是与向来无人知道来历的鬼域魍使在昔日便已相识,大讶之余自是纷纷出言相询,打听其中详情,可不管谁开口,慧桑子只是摇头叹息,却不发一语。上清宫在武林地位本高,慧桑子身份亦是尊崇,一身剑术更是声名远播。今日虽是败于魍使之手,却无人敢因之而轻看他半分。众豪杰或有暗讽他因畏死而不肯言者,却也没人有这个胆子去强逼他说什么。一时间俱是远远对着那黑衣人七嘴八舌胡乱呼喝,“邪魔歪道,还不早早束手就缚!”

“现在投降的话还能饶你们一条命,再迟片刻的话管教你们一个个身首异处!”

“……”

只是心中却大多明白这样的空口白话只怕是没有什么用处,只不过叫出来图个气势罢了。

纷乱中,众人却忽听一声佛号清亮,直入人心,“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这位施主,你心中既是慧根尚存,为何不毅然回头,斩却昨日之非,自那无边苦海,沉沦血狱中挣脱而出?”

[慧根?!]

艾心中冷笑,眉尖轻挑处抬眼看时,便见前方不知何时已多了名慈眉善目,眼中带着淡淡微笑的老和尚,他着一领朴实无华的半旧素黄僧衣,手中持一串紫檀木佛珠,面上长长雪白双眉几乎垂过眼角,容颜清奇古拙。

远远众人望见,无不纷纷合什为礼,却道是少林寺达摩院的首座空灭禅师。

艾本眼神冷然,心境如冰,却见那人目光中俱是慈悲仁爱,宁静平和,其中却没有半分其他人看着自己时眼中那抹掩不住的怨毒仇恨或是狂妄轻蔑之色。

于这一瞬,艾的心轻轻一抖。

在这么一个刹那,艾眼神竟是有些恍惚。

这样的温暖与希望,似乎曾在黑暗与绝望中无数次渴求,只是一次次的,俱是在触及那温柔与明亮之时却被冰冷的恶意撞回。渐渐学会,不再奢求,习惯黑暗,习惯冰冷,闭上双眼,任由自已沉沦……直到,已无法挽回的,这一刻……

眼前的这次,是真实,抑或是,再一次的虚妄?

只是,一切都已,不再重要了……

看着自己染满鲜血的双手,艾嘴角勾起一抹冰寒的笑意,冷冷地,映在青碧色的面具上。

早已经亲手将自己双翼折断,早已是周身尽染无从洗脱的罪孽,那鲜艳激烈的杀戮之血啊,早已浸入了自己的骨子里!纵使眼前是光辉灿烂的阳光之地,却又如何能映得暖,洗得净,我那早已冰寒的血与心?!

如果说只要忏悔就可以回到从前,如果说只要遗憾就可以挽回一切,那么为何这个世上还会有那么多纠葛与争斗,为何这个世上还会有那么多恩怨与情仇?

回头是岸这样的词语,只是传说中美丽的话儿罢了。

不管多么悔恨,不管多么向往,我们也,无法再次回头。

那些所谓的希望,那些所谓的奢求,不会有,也根本不需要有!!!

慢慢抬起眼睛,垂下手,指尖渐渐滴下指甲陷入掌心刺出的血来,绯色的眼瞳里,却似有着鲜血般的火焰在燃烧,将眼前的人,将这个世界,将他自己,全燃成灰烬。他嘶哑干涩的嗓音冰冷而诡异,“那么按大师所言,要如何才能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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