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善恶一念（1 / 2）

群豪摇首叹息，一时皆是嗟呀不已。

只是峰巅即已折断，那玉阶便悬在了十余丈的半空中，云朵缭绕其上，下方便是绝壁万仞，深不见底。众人中有轻功好的，估莫借力后亦可勉强跃上，只是需格外小心些，然后放下长索，余人便可据此缓缓攀上。正合计间，却听头顶又是轰隆一声大响，然后便是白光自天而下，将整个摩云峰顶皆罩于其中，众人只觉光华耀目，睁眼欲盲，不禁以手掩脸，心中却俱是相同的念头：莫非还是迟了么，那鬼域域主已许愿成功，故而神宫突现异像？于是齐齐在心里把那耽误了时间的魍使与魔卫骂得狗血淋头。

白光中似有极大吸力，众人只觉脚底颤动，眼中余光但见峰顶白羽碎石皆似失了重量，齐齐往上飞去，群豪亦觉得身体摇摆，站立不稳，惶恐中紧紧抓着彼此衣袖手臂方才心中安定些许。只是脑中却齐齐惊惶：难道我们所有人俱会葬身在此处？！

慌乱中却听得长笑从上空传来，众人抬头望去，已稍稍适应了这白光的眼睛便见远远那白玉神宫殿门大开，一个白衣人徐徐自内行出，不住大笑，只笑声中却殊无丝毫欢喜之意。白光如晕，将她形象放大了数百倍映于高空中，但觉白衣如雪，发墨如漆，眼瞳澄碧，容色明艳高华，众人望见她左手中那银色面具，心中便知这人身份，却是大讶：原来这南州鬼域域主竟是这么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美丽女子！看得她眸中悲苦痛绝之色时，心中又是砰砰直跳，暗想，难道她这次祈愿却是没有成功？那么我们，是不是就有了机会？

众人心绪烦杂中，只听得这白衣女子仰望长空，叹道：“永恒，永恒却原来是如此……”她语音清洌，如冰击玉，众人只觉得说不出的动人，思绪却是一清。

遥遥却见这女子伸手一招，其身前那枚不断盘旋的无色晶珠已飞入她口中，她额上一枚六角雪花状银色纹饰渐渐浮现，不断闪动，众人揉揉眼睛，均以为是眼花看错了，细看却见那纹章果是一模一样的两个，重叠闪烁，瑰丽奇艳，然后四周温度似在这一刻骤然降了下来，已有无数雪花自半空舞落。众人皆有一身武艺，不惧寒暑，但相互看看，也俱觉得这情景太过诡异。

然后便讶然发现那女子自额心开始，慢慢往下蔓延到指尖，肌肤一分分变得透明，皮下骨骼筋络清晰可见，再过片刻，连脸上骨骼血液也俱变成了透明的，一头黑发更变得晶莹如雪，整个人便如以水晶精心制成的雕像一般剔透。众人目瞪口呆望着，只觉得眼珠子都瞧得快掉了出来。

却见那女子水晶般的眼中慢慢浮出一抹淡淡笑意，白光笼罩下却是璀璨夺目，不可逼视，她菱唇微启，似乎轻轻说了两个字，似在呼唤，又似是叹息，只是太过微弱，却是谁也未听清楚。然后便听一声清响，如珠玉坠地，如银瓶乍破，这女子眼望前方，长袖微展，整个人却在瞬间碎成了千千万万片，白光映照，七色流转，宛如琉璃，却是漫天盖地地洒下。

众人看得呆了，伸手去接，它们却如幻影般穿身体而过，光芒闪烁如萤，然后慢慢没入石地土缝。众人唯觉触到那水晶碎片之时，一股莫名悲意便自心底油然涌上，泪水横流，不可遏止。

——后数年，有采药人在此觅得寒玉草，通体晶莹，如冰如雪，佩之三伏日不热，可解火毒。

……

众人一时无不索然。而身边白光如旧，脚下震动却愈烈，抬眼见云海已疏，那盘旋而上不知多少里的白玉台阶已如幻影，渐渐竟似由实物变成了虚无，终于淡入空际。众人相对叹息，皆知这一次的祈愿神宫自己是再无机会进去了。

嗟呀半响，众人终是不再看那高空神宫，彼此相扶慢慢下了摩云峰顶。出得那白光后，方发现幕色已降，夜风清寒，疏星寥廓。只头顶雪花仍不断飘落，甚是奇异，四面早已铺了薄薄一层。回头但见那白光如柱，直入天际，只怕方圆千里处亦可清晰看见。众人相对看着，俱觉得这一日所见惨烈诡奇，恍如梦境。

一路但见来时各处关卡，血色仍艳，伏尸处处，雪花已渐渐将一切遮掩，群豪均是摇头叹气，深觉不值。

眼看将下到山脚之时，却听一人蓦地一声惊叫，却道：“我想起来了！原来是那个人！”雪地路滑，众人又均极疲惫，好几人被他突然一语所惊，若不得旁人拉住，早已跌倒雪中，无不对说话人怒目而视。说话人击掌而笑，竟是丝毫未觉，便见他却是个不过十五六许年纪的小道士，一身青色道袍，气质甚是憨实。有认得的便知他叫明玑，却是慧桑子的徒儿。

上清宫威名素著，几人已到嘴边的喝骂不禁悻悻然又咽了回去。慧桑子一向喜他性子实诚，听他这么突然一叫却也不禁皱眉，“明玑，你却想起了什么？那个人又是谁？”在他瞪过来的眼神中明玑讷讷压低了声音，“便是刚刚我们在峰顶将玉佩抢了去后来又还给师父，最后死在崖下的那个人啊，我刚刚想起来，以前却是见过的。”

“见过又有什么希奇！”提起那人慧桑子便是一叹，可念头一转，却又讶道，“这可也奇了，当年我也只在黑金城里见过她一面，身边只有明玉师侄一人而已，你那时应与其他众师兄弟都在客店，却是会怎生见着她的？”

“这个……这个……”明玑似有几分踌躇，只是他性子向来憨直老实，更不愿对师父撒谎，迟疑片刻后，便说道，“当年师父回来后，可不是提到过遇到了一个极难得的学武奇才，那时我们都不知道她是女子，还在奇怪师父为何不直接不把她收到咱们门下。心里便想，要是能见见那个人就好，或许便劝了他就入了咱们上清宫也作师兄弟岂不是好？”

“后来元宵施粮那天，我与明月师兄在广场一头，两人一齐动手馒头片刻就分完了，便想明玉师兄一人在另一边或许会忙不过来，便过去想看看是否要我们帮手，却看到他面前呆呆站着一个人，却向是师父对我们说的那个少年的模样。明玉师兄也不理他，只把馒头一个个分了下去，却迟迟没有放在他手里。”

“后来馒头分完了，那人便看了师兄一眼，也不说话便空着手挤了出去，我瞧他面色苍白甚是消瘦，想来定是饿了，便想将怀中自己留着吃的几个包子送了给他，却见他身边一人朝他一笑，却是分了一个馒头放在他手里，便猜应是认得的。我便想，应该不用多事了。”

“哪晓得旁边突然有人将他一撞，馒头便掉在了地上，他伸手去捡，馒头却早已被人踩烂，已是不能吃了，连他的手上也俱是黑黑的大脚印子。”

“我便看见师兄一直在他身前不远淡淡瞅着他，脸上神情甚是古怪，那人慢慢缩回手藏到了袖子里，一个字也没说地站起来便走了。我本想奔过去拉住他，不过明月师兄却扯着我不让我过去，说我那时候出去的话场面不好看。后来过得一会儿，便也看不见那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