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一主角（1 / 2）

紧紧握着双手，她觉得无比惶恐。

她的手很漂亮，纤细而白皙，此刻戴着名贵的缕花丝制手套，左手无名指更套着极华丽贵重的上秘银座等鸽心血红宝石戒指。

她身上的明黄色精致小礼服出自云方城最有名的服饰店里，由三个极有名的老师傅用了近一个礼拜的时间纯以手工精心制成。她的妆容明艳，容颜天然已是俏丽。身形虽然娇小，却比例匀称，婀娜多姿。

可是她还是觉得不安。

纵使隔着雪白的蕾丝手套，已看不见她右手掌心指腹处因昔日劳作而产生的那些淡到几近看不清的薄茧。

握紧了手，掉头，视线里是她那刚刚成婚三个月的新婚夫婿，去年十月份满了六十五岁的北联盟驻南联盟大使。位高权重。此刻，他正端着杯陈年红酒姿态得意地与身边那个圈子的人说着什么，四周的人笑容都完美而恭谨。只是视线偶尔扫过她的时候，她那敏锐地神经极清晰地看到了那些人眼底里的那抹淡然地轻蔑。

他们那无声的动作告诉她，她不属于这里。

屈辱的泪水一瞬间涌入眼眶，紧紧咬住下唇的贝齿几乎咬出了血。

一步一步，全凭自己走到了现在，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生活。如果她也像那些千金大小姐一样出身高贵，吃穿不愁，她何苦以年少貌美的十七岁妙龄嫁给一个眼看快要七十岁的糟老头？一切只因为她的出身寒微而已。若是其它人与她同在一个位置，又有谁能比她做得更好？

【那些人，凭什么？】

【他们凭什么能看不起我？凭什么敢看不起我？】

【谁能够，看到我在甜美的微笑背后所付出的那一切？】

舌尖将腥咸的血珠舔入喉中，无声把苦涩的泪珠咽回。放松手指，再抬起头灿烂一笑时，又是娇俏可人的北联盟大使的新婚夫人。

【至少，我已得到了她所想要的一切，不是么？】

【不管付出了什么，不管经历了什么。

【只是，为什么竟会在某一瞬觉得有些茫然？为什么，在此时此刻仍觉得如此不安？】

高贵的酒会，美妙的音乐，华丽的衣裳，昂贵的首饰。一切宛如梦想中的那般，这是真正上等人的生活。

可是为什么竟会觉得有些格格不入？便仿佛那些年之前，一身不合体旧衣的她怯生生站在舞会的大门之外，又憧憬又向往的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华丽新世界，却始终无法找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中真正的位置。

在心里泛起淡淡的不甘与惶惑时，司仪清亮而高昂地通唱声蓦地传入耳中。

抬头，只一眼，她已怔住了。

******

“宿家羿辰少爷及令律家聆音小姐到！！！”

一身黑色燕尾服的司仪在高声通唱。

一双雪白地人影姿态无比优雅从容，仿佛踏着云朵般悠然而入。

【是他……她？！！！】

【不可能！！！】

眼神仿佛被吸住般凝然注视着那个雪白的纤秀人影，手中刚刚端起的那杯红酒不知何时已全洒到了衣服上，如血渍般艳艳晕开。黑衣男子浑然不觉。

耳边一身红色丝衣的美人在对他娇媚地说着什么，话语中已渐渐带了嗔意。他却只觉得眼前所有的声音都似在另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世界里响起，隔了不知有多么遥远的时光与距离，再没有半分真实度。

心中只一个雷鸣般的声音在不断狂叫：【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她？！！！】

【她明明应该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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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态的绝非只有她与他。

自从那少女踏进宴会厅的一瞬，所有见到她的人便俱化作了木雕。整个聚会都在几个呼吸间诡异地全然安静下来，便似此刻所有的一切都全然陷入了同一个时间停滞的奇妙魔法里一般。

她们眼前的这抹人影，竟像是从梦境中走出来的人物一般。

流风迴雪，月夜清昙。

她的气质纯净无邪，简简单单着一身雪白衣裳，质地如冰绡雾纨，却及不上她肤色半分晶莹。她如月光下初开的那朵雪白昙花般盈盈立在窗边，身侧的白衣少年轻轻扶着她手，她神色间却仍是羞涩着的，带着微微的紧张与不安，便似个不留心闯入了新领域里的孩子，怯生生站在这个于她而言无疑是陌生世界的门边。有些腼腆，有些惶恐，有些手足无措，更多的，却是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意。

而她的容颜却是如此的美貌至奢华。便似造物主无比偏爱地将这个世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灵气全放到了她一个人身上，余下些许方才随手撒到了世间。她那几近半透明的淡金色长发与眼眸闪耀着不可思的奇异色泽，眼波微动处，便似个无形的漩涡，将每个见到者的灵魂都于不自觉间全然吸引进去。然后于她不经意地一个淡淡微笑中，整颗心都溢满了狂喜。

舞会中那么多出色地美人，风姿各异。便似满园的花朵，各有特色，可谁也不能完全压倒其它所有人的光彩。之前出现的金色郁金香水晶小姐，已然是人间少有的顶尖儿佳人。可依旧不能如眼前的她那般，只是一个抬眼浅笑，便让人全然忘记世间一切。

那几乎已是完全不同层次的存在。

便似某种远高于眼耳鼻舌身所能感觉到一切之上的某种东西，自她身上如实质般散发出来，宛若无形力场般闪烁出晶莹而温暖的淡淡宝光，将所有人自灵魂最深处本能般吸引。

哪怕只是远远望着她雪白的身影，也让所有见到的人自心底里浮出向往。

……

【她那么微微抬眼一看，便已占尽了这个世界所有的光芒。】

这是所有在场者在这一刻心中最强烈的念头。

*******

“好……好出色的人物……”明黄色小礼服整齐齐腮黑发的娇俏少女只觉得脸上的笑容已有些僵硬。一颗心却蓦地酸涩起来，渐渐地，竟有些抽痛得厉害。

“这便是令律家这一代的继承者么？真是让人羡慕啊……”

明明是那么温柔纯净的气质，却咄咄逼人般让所有身处其间者自惭形秽。

【在她身边，我就连鲜花旁的绿叶也算不上。】

垂着眼睛，纤细手指上珍贵的秘银戒指已深深勒入了皮肤深处，雪白手套下的细嫩指尖亦已因血液的凝窒而苍白。

【这样的人……这样的人……】

【为什么，在我身边，总能看到看到这样的存在？！】

仿佛天生，就是所有视线的聚焦点。

什么也不必做，就已经是所有场合的主角。

【真是可恨……】

指尖的疼痛终是让她回来神来。默默舒展着发青的手指，当一抹以为已就忘却的身影自记忆中一闪而过时，心脏于这一瞬蓦地跳得慢了半拍，脸色也于这一刻有些苍白。

当年，那个爱穿白衣的人影……

“真是，让人好不甘心啊……”

轻至几不可闻的叹息声，自朱唇间黯然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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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可怕的人……】有着明艳妆容的红夫人勉强转过眼睛，脸色已于这一瞬变为惨白，【这种魅力和完美……简直已是非人的感觉，连讨厌她的人，竟也会被吸引……】

【与夜一样啊……这种非人间真实存在般的人物……】看着近在身侧神思却明显有些不属的俊逸黑衣男子，娇艳如花的女子紧紧咬住了嘴唇。心中在清晰认知到这个事实之时，染着玫瑰色鲜艳寇丹，修剪得弧度优美的纤细指尖已将雪白粉/嫩的手掌心深深掐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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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不对，是她！！！”

一声蓦然响起的大叫划破了凝窒的空气，也惊破了那迷梦般不可思议的气氛。厅中众人纷纷回过神来，神情却兀自有些恍惚。

“不对，你就是她！六天前我在城中西市里看到的那位神仙妹妹！！！”

说话者——南宫家当代最大的不肖子——云方城四大家族中最著名地绝品人物之一的南宫笑先生砰地跳上了桌子，目瞪口呆地指着那清艳绝伦的白衣少女只是大叫。压根儿却未注意到于正对着他的方向，南宫家的当代家主，他向来畏之如虎地老哥大人，正咬牙切齿地怒视着他。而且，眼见心中怒气值即将严重超标。

那白衣少女闻声看了过来，见到他满脸激动的神情时一愕，旋而却似记起他来，眼波流动处微微一笑。南宫笑见着她的笑容，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已涌到了头顶，欲待站起来再说句什么时却失足自桌子上直直栽了下来。

“真是……丢脸啊……”有着宛如蓝宝石般明锐美貌地明丽少女暗自长叹一声，朝那望过来的白衣少女轻轻点头示意，然后便是掩着脸一把拎住这位麻烦长辈的衣领，在匆匆捂上他身上最危险的那张嘴的同时，终于将仍陷于傻笑状态中的他成功拖走。

……

音乐重新响起，舞会的气氛也终于再度活跃起来，虽然，绝大部分的人依然有些魂不守舍。

无数窃窃私语在角落里发酵，扩散，并以远胜于以往流言数倍的速度在每个有人的地方开始传播。

“那位，便是令律家新的继承人么……果真是名不虚传啊……令律一族……”

“那可不……令律家可是最神秘的一族啊，传承千年的历史可不是仅仅说说而已……十八年前，当年的令律家最新执掌者萦韵小姐第一次于公共场合正式现身的时候，不也同样引起了大骚动么……”

“不可能吧……这么出色的人，世界上怎么可能同时有两个？”

“就是这么奢侈啊……意外得天独厚的令律一族……不过话说回来，平心而论，令律族的这一代的确是出色到让人想象不到呢……这种程度，简直可以用超凡脱俗来形容！绝对胜过了我所见的旧事记里描述过的以往任何一代……”

“不过想来应该是应运而生吧……这几年我们联邦，仍至于整个南方大陆都有些不太平来着……”

“这就是所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么。”

“嗯？你说什么？刚刚声音太小，我没听清楚。”

“呃……没……没什么……”

“……”

“啊，对了，令狐兄，令律家的发色与瞳色，真是让人觉得有些奇异呢……连我看了，都觉得实在如魔魅一般……”

“‘妖精似的容颜，女神般的气质’，对不对？像这么说的人可不只你一个……呵呵……这便是神眷啊……故老相传，这种标记便是令律家独有的特质与证明……只是同时，也是责任与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