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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半为清醒半为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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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乾三年)大明原是边塞一座寸草不生,天亦厌烦之地,此处人烟稀少,人们大都是受不了这边塞疾苦,而举家迁徙,沐威远本是饱读诗书,精通儒家经典的一位京都七品县令,其人为官之时,嫉恶如仇,刚直不阿,不屑屈迎献媚之行,亲历官场瞬息诡变之事,心生厌倦便辞官携家眷归隐至此,边塞虽为苦寒之地,他人避之不及,他却视如珍宝!历时数年之余修葺屋舍,偕同族人开拓荒原,种植农作,精研经商之道,拓展商贸,成为大明首富,其人行商,为人诚信守时,毗邻闻之,纷纷前来与其合作,至此之后此城日渐繁华。很久就有这样一个传说,大明有三座宝塔,因地处大明,从而被当地人命名为大明塔,这三座宝塔,一大一小,还有一个半截塔,传闻三座宝塔,其中有一座埋藏着宝藏,在这里的生活的老人们,都知道这样一句话:“得宝藏者,得天下。”

可传说终究是传说,多少人曾奔着宝藏而来,却空手败兴而归,为了得到这宝藏,有的成了痴傻,有的为此枉送了性命,可是无论风雨侵袭,还是人为的破坏,这座塔就像是被谁施了咒语,依然屹立在那里,像是在执着地等什么人,来开启这笔宝藏。沐威远来到这里,第一件事情就是携家眷对这里大规模地修整了一番,让原来颓废的三座塔,变成了大明最夺目的标志,但是他万万不想到,他的这一个举动,却在多年以后给他引来了灭九族之祸,此为后话。

此时正值严冬之际,大雪已纷扬飘洒数日,把整座大明城装点成为银装素裹的冰城,千里冰封,大明闤闠褪去往昔繁华,被笼罩一层薄薄银幕帏,在寂静深夜里勾画出一幅逶迤绮丽的水墨美卷!此时正值深夜,朔风呼啸,任性般席卷起地面上积雪,在这些大雪覆盖的屋舍下,唯有一家灯照如昼,飞扬的未央花在灯火依托下,摇身一变,已不再是最初那般银装娇羞模样,星星点点、五光十色的铺洒在院落灯火照明处,但园中人却没有闲心去观看这醉人雪景,丫鬟们个个都是步履匆匆,神情忧肃,在一间被厚重棉帘遮挡的闺房里进进出出。屋内外厅燃烧着熊熊木炭,外面虽是寒风刺骨,里面却并未受其丝毫影响,墙角桌上玉瓶中那枝梅花正寂静呼吸着,悄然地绽放出了三四朵花,暗香缕缕夹裹着袅袅的熏香,飘然萦绕在房中四处,内房传出隐隐啜泣之声,片刻郎中提着药箱摇了摇头,无奈地走了出来,一位身拥深蓝绣着百福图大氅,双眼肿涩,年约四十的男人赶忙起身迎向前去询问,只见郎中摇摇头,寥寥微语,紧紧衣襟走了出去,内房之人并未听清屋外之人所谈之语,只闻得外屋传来的一声叹息,便又伤心不能自已地哭了起来。

沐威远强忍心痛抬步进入内房,内房中散发着微微暖香,一位妇人坐于床前,只见她浓云蝉髻,头攒金丝珠钗,上着玉色外袄,衣领袖边绣着富贵牡丹戏蝶图,下着暗蓝色百褶碎花裙,脚着滚边缕金鸳鸯戏水厚皮靴,容颜端庄,纵然她有着艳若三春牡丹,天国芳蕊之娇颜,亦难掩眉间那抹忧伤,只见她执起锦帕,纤细的皓腕上露出了一支碧玉镯子,见他走进来,未及言语,便又是梨花一枝梨花春带雨。沐威远立于一旁轻轻拍拍她瘦弱肩头,默默陪伴着他们随时都会香消玉殒掌上明珠,老来得此一女,自是得到他与妻子的万千宠爱,可天不怜爱,偏让她心性全失,整日痴傻疯癫,这倒无妨,家中兄友弟恭,何愁她会被人欺凌?可偏偏又得此异症,病发之时,心痛难忍,口唇发绀,接着便是不省人事,昏死过去,只留一丝微弱气息维持着,她那犹如风中摇曳的花朵般脆弱的生命。

他心疼地看着床上躺着的面无血色的可怜儿,锥心之痛又有几人懂得?灯灺凄冷地在静谧的深夜中闪动着,银屏发出惨白冰冷的光芒,像是要把那猩红的梅花冻封在这画壁之中。对他们夫妇而言,再冷的寒天雪地,也不及他们心中的绝望,他甚至在心中这样祈求上苍,如若能一命换的一命,他甘愿与女儿的性命相互交换,毕竟她的女儿才只有十几岁啊,花朵一般的生命,还未绽放,怎能就这样凋零呢?世间最无奈,最痛心,最让人痛不欲生之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他扪心自问,自认俯仰无愧天地,一生行善,从未做过恶事,可上天为何还要这样对待他呢?难道真如人们所言:“好人不长命”吗?

此时雪驻,夜空寂寥安宁,可奈却是黑漆一片,别说圆月,就连星星也未寻及到一颗,劳作一日,此时应该拥衾入梦之时,只因白日听闻浣衣姊妹说起,若是子夜一刻,虔诚对月许愿,所许下的愿望便可实现!朔风刺透她单薄寒衣,她青绢蒙面,双手早已是冻疮累累,她将一面圆镜置于高案之上,燃三柱清香跪于镜下,一手轻轻摘下面纱,绝美容颜在漫地盈雪映衬下,显得格外纯净,“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盗用古人词句形容,却只及她美貌的三分之一而已。

横波微转,双手合十,朱唇微启道:“三柱清香敬各方神明,以镜为月,请各方神明在此驻足,信女馥柔有一愿祈求神明成全,此愿一不为自己所求富贵,二不求世间昙花姻缘,只求沐家三小姐早日康健,如若能达成信女所愿,信女甘愿折减十年阳寿,只求小姐一生康健平安,信女愿终生吃斋行善,唯此一愿,望各方神明成全。”

跪拜完毕,她扶案站起,粗布麻裙,草履罗袜早已被雪水浸湿,冰寒冻地,许是跪地太久,双膝传来针刺般麻麻的疼痛,她双手揉弄着双膝,娥眉微蹙,娇美容颜掩盖不住那疲倦神情。

“究竟为何事要如此不爱惜自己的生命?”

未料到此时还会有人来此,沐馥柔连忙取出青绢遮面,她怎会知道,她的容颜早已深深烙刻在他的心中。

“怎么?难道你不记得我了吗?”见她双眼之中流落出一丝陌生感,他不免感到有些失落。

“是我啊!那日你失足落水,是我将你救起,你可曾记得?”他不死心地再次追问。

馥柔只觉此人面善,经他一说,她倒是想起了,微微施礼道:

“那日承蒙恩公相救,只因当时惊吓过度,未及答谢,还请恩公见谅。”

言语之中是有意的疏离,将他炙热的心拒之千里,他心有如这厚压积雪,有如这刺骨朔风,冷到极点。

他皱眉心疼道:“她贵为沐家千金,有着家人疼爱,仆人照料,可谓万千宠爱集聚一身,你何苦还要如此折减自己的生命去……”

“恩公此话着实失礼,恩公贵为大公子幕僚,就应该懂得何为尊卑有别之礼,馥柔生来卑微,又怎可与三小姐相比?恩公之上所言,馥柔会全做没有听见,告辞。”

见她忿然离去,薛墨非意识到自己太过冲动,可是情之所切,她又怎会懂?若不是姻缘注定,那日为何要让他们相遇?若不是姻缘注定,为何与她只是一面之缘,从此却是为她柔肠百转,为她魂牵梦绕?若不是姻缘注定,为何他前夜不会来此,昨夜不会来此,偏是今夜来此,却又不早不晚遇见她,偏又窥得她取下面纱,一睹绝美容颜?这便是上天垂怜与他们,才会安排这场际遇,让飘零之人陪伴伶仃之人的。她究竟遭遇过什么样的困难,才能练就出这般处变不惊的心态?她究竟是怎样的女子,能忍受这世间的薄情,命运的抛弃,却依然保持着这颗纯善之心,宁可苦了自己,也要用尽全力去挽救一个陌生人,她究竟是谁?

锦被衾花,鱼灯摇曳,病重孩儿还在昏睡,此时已是三更天,郎中临走与他低语,若是五更天小姐还未苏醒,即使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了,眼见着莲花漏一点一滴殆尽,难道是天不垂怜,让这如花蕾般的生命,未及开放便要香消玉殒不成?思及此,沐威远不由老泪纵横,见着身边刚已浅睡的妻子,心怕惊扰到她,硬将心痛隐忍下去。

“老爷老爷——!”

不懂事的阍徒冒失地闯了进来,惊醒了妻子。

“混帐东西,此处也是你该进来的么?”

沐威远走至外厅低声呵斥着跪在地上的阍徒。

“小……小……小的知错。”阍徒吓得双腿发软,连忙跪下。

“究竟何事,竟如此莽撞?起来回话。”看及此儿年龄与爱女相仿,不免心生不忍,轻咳一声坐于椅上。

“谢老爷,回禀老爷,门外来位道士,说能治小姐治病,所以……。”

“还不请他快些进来!”

“是,我马上去请。”阍徒刚一转身一脚迈出房门,沐威远赶忙起身说道:

“慢着,我亲自去请。”

闻得有人能治愈,沐威远比如获至宝还要高兴,怀着忐忑的心情来至门口,竟是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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