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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不欲绾(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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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夜宫。

历来的落缨,为帝之后者,宫谓未夜。

未夜,这是一个奇怪的名字,偏偏,它是落缨历代皇后的居所。楼兰并不是初次进来未夜宫,作为承光帝最为宠溺的双子之一,而当时的离皇后也非什么心胸狭隘之人,楼兰怎么会没有进过未夜宫?

只是当时仍为帝姬的她没有料到,她会成为这未夜宫的主人,还是以这样的形式。落缨已然不再,如今的她,为白曌之后。

仍然合着眸,她感受着来自他人的温度。很暖的感觉,有些淡淡的熟悉的味道,也许是龙涎,又也许是其它的些什么。这样的暖,让人安心,不会惊惧得夜半醒来,依靠抓住身侧之人来感觉对方的存在。夜夜辗转反侧,已经叫她身心疲惫,有多久,没能这样安然酣睡了?

身侧之人起了身,动作是极致的小心,担心惊扰以为仍在睡梦的她。楼兰抿唇,暗自地笑,不欲让他知晓她其实醒在他之前。软尼绸被轻覆于她的肩头,听闻着那人对服侍的侍人低声嘱咐,闭合的眼眶中有水欲盈。

她会幸福的,是吧?正如凝夜向她允诺的,她会幸福。

待到心绪稍宁,她才掀开眼帘。唇角嗪着轻浅的笑,有清风之淡。

“为本宫更衣。”女子说。

侍女罗列,捧着一件又一件的轻薄袍衣恭敬地立在那儿。

织锦华裳,以白之正色为底,银丝织出了密密的纹,若隐似现,步行间,自有流光溢出。前朝之姬,今日之后,眸目流转,颦眉抬首,其之气度,孰可拟之?

立在这里的众侍女中,不少人垂下了首。她们中的不少,是依了家族之势力进得宫来,入侍皇后之侧,乞得君颜之顾,以保家族之荣。却不想,现下见了这般似乎生来就该立于王者之侧的女子……名花须得绿叶衬,她们,便是那绿叶了罢?

“陛下去了何处?”温和而轻柔地,她的声音,让人忆起掠耳之风。

垂首立于女子身侧的侍女恭敬地开口,“娘娘,方才有侍人来报,言及前朝太子故去……陛下许是去了衔清宫。”

前朝太子?倾荧……

他死了?!

眸中掠过惊颚之色,即使她极力地想要掩示,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悲哀仍是泄了出来。身体微微地颤抖,她忆起了破国之日,她亲手杀死的随皇兄,倾荧的父亲。随皇兄的死在面前的时候,手足仿佛失去了全部的气力,纵然皇兄对凝夜如何不利……他也是她的皇兄啊……昔年之景犹在眼前,那时的他们,尚不涉及皇位之争的……

现在,倾荧也消失了,曾经乖巧正经得令一众同样大不到哪儿去的皇叔皇姑们手痒得想要欺负的孩子不见了……曾经跌跌撞撞地跟在她与凝夜身后的孩子不见了……

发言的侍女见着皇后的异状,总算明白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语。她忘记了,她们的皇后娘娘哪是寻常将士之女封后?陛下力排众议所册封的皇后,是前朝流云公主啊!

当下,她惊惶失措地跪在了地上,宽阔的额头抵在女子的足边,慌乱的言语泄出了她的喉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皇后娘娘责罚……”

责罚?楼兰想笑,可即使怎样试图牵动唇角,这笑意都显示不在这张无暇面上。责罚……说是责罚,可她又能真正对这侍女作出什么来呢?若是当真责罚了什么,只怕羽令的桌案上又会多出几本奏章吧?她为前朝公主,这个身份注定了她的身份在今时一举一动都会颇受瞩目与争议。纵然她有身为国师的凝夜相护,凝夜又能护得了她永远么?

凝夜的身体,愈来愈冷了……

他又还能护得了他自己的身体到何时?

敛了再难装出的笑意,她轻启朱唇,“把她调离未夜宫,我不希望再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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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沧然殿,依竹而建的听风轩,有侍人匆匆而至。

他报来是,是落缨太子亡故的消息。

轩内,往来清风像顽皮的孩童,指尖绕着竹制风铃,将它们拂得清悦作响。回旋的风拂起着黑色衣袍者束得不甚紧的发,抹出墨云一片。纤长的眼睫轻垂,在苍白的面上垂下暗青的影,看起来折柳一般风吹即倒的人儿,他偏好生生地立在那里,消瘦的身形兀然不动。

汝嫣凝夜,侍者进来听风轩时,他的手里正执着发梳,纤长得不似男子的手落在端坐之人的发上,细细梳理。端坐在他的面前的人是他的言灵,尚有另一名侍者捧着琉璃镜站在言灵之前。即使侍者进来了,无声地述出禀报之事,冷漠的眼亦是不曾由他的指尖、言灵的发上挪开些许。他梳得很慢,亦很是细致,难得近似专注的神情,看呆了侍者的眼。

“大人,倾荧殿下的侍女弑主……”言灵轻声地说。

透过清晰的琉璃镜,她看到她的主人执着梳柄的动作微微顿上了那么一顿,而后便继续沿着发线深入……

“看清楚了么?”泛着青紫不健康色泽的唇,它微微地启合,是近乎述说的询问。

他的言灵明了他问的是这整个发型的梳就,恭敬地含首,至于遭到她的主人忽视的另一件似乎更为严重的事情,她也闭口不再多问。于她的主人而言,没有任何事,是比得过他的胞妹的一根毫发的。

“你去楼兰那里罢……”发梳已经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于是他松开手,任它摔向竹制的地板。回身,袍袖轻拂,示意侍人们退下。

“殿下!”言灵急切地跪在了地上,她甚至忘记了,现在应该称她的主人为“大人”。汝嫣凝夜,他再非皇族,当不起“殿下”这个称呼。也由不得她不焦急,她存在的理由便是知他、懂他,她怎会不明白她的主人的话语里的意思?他让她去往现今白曌的皇后娘娘那儿,为他的胞妹梳发,离开他的身边!

没有什么事情,是比离开自己存在的离由更为残忍,但她的主人没有理会她心底的痛。更确切地说,恐怕是除了他的胞妹外,再无人能够入得他的眼吧?

可是,她又怎能在这样的时候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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