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顾无言（1 / 2）

“抱歉，我来迟了……”立在阳光下的娴静女子轻启唇瓣，话语里，有着内疚。

她确实是不知情的，所以才会迟来。昨日羽令的心情不是很好，值夜的侍女没敢打扰，因此沧然殿侍者失火的消息，她直至不久前才得以知晓。

环顾室内，发现除去凝夜与昙汐二人之外，找不到第三个人的身影。于是，眉宇微微地颦起，隐隐有些责备的语气，“魔医鹤羿呢？没有请他来看看凝夜么？”

昙汐垂首，绞着衣带。原来……原来有可以相信的人么……

“昙汐不识得鹤羿老人。”淡淡地，他为她辨解。

“那沈云初的人呢？”女子娇好的眉宇拧得愈发地厉害了，“昙汐不识得，他总该识得了吧？他又去了哪儿？”

床塌之上，身着墨色单衣的少年支撑着身子坐起，昙汐忙在他的身后垫了软枕，楼兰也自驾轻就熟地取来一件袍裳，披在他的身上。

倚在床头，少年的残面上仍有倦意残留。合眸，揉着额角，他试着让依然混沌的脑海稍稍清醒些许，以组织出合适的言语来应对，“……他……他走了。昨夜云机子的二个徒弟来找，他跟着他们走了。”

该问的问完，该答的答完，这二人一时静默。

这种安静而压抑的氛围，它让昙汐很是不喜欢。虽然无人明言，也没有人向她表达这种意愿，但昙汐还是感觉到，这个时候她应该离开。

“昙汐去请鹤羿老人过来。”扯出一个借口，她转身离去。

漫天花海中，素白的身影消失不见。

仍然是长久的沉默，楼兰的唇张了张，望着对方瘦削的侧脸，不知道该如何启口。这样的沉默，若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它绝对不会发生。从什么时候开始，当他们面对彼此时，会哑口难言呢？

“抱歉……”打破这沉默的，是来自汝嫣凝夜的歉意。

白衣女子讶然盯着他，她不知道她的双子为何要倒歉，按理说，道歉的一方应该是她才对。可她看不懂她的双子面上的神情，垂眸，古井无波的神情看不出任何的事物来。

“……你的空云，当时我忘记了去拾。”

空云，它是以她的身体为鼎铸造出来的属于他的剑之名。这空云剑，亦相当于她的第二心脏，剑毁，则人逝。如那晚一般的遗落战场，这是一件很是危险的事情。所幸，她及时回眸，拾起长剑插回剑鞘、亦是她的心口，这才使得空云未受折戟之险。

他的述说里隐去了一个人名，夏纬泺。这并不是他第一次瞒她些什么，却是第一次并非为护她而瞒。若她知晓了这人在流年城的附近，他不确定昭雪帝会不会也从楼兰这里知晓，进而做出些别的什么事来。他为的，是那只自由翱翔天际的苍鹰。

“不……”楼兰摇首，再摇首。“我知道的，凝夜不会是有意……”

她没有怪他，一点儿也没有。他有什么事不是为她着想？有什么事，不是他来替她承担？从很小的时候就是了，闯祸的尽是她，而收拾残局的则尽是他……

虽然愈来愈不懂你，但是我想，我还可以坚信一件事……你永远永远没有伤害我的意思。故意将空云剑遗留在原地，将同父又同母的双生妹妹的性命留给他人，这样的事，你如何能够做得出来？

你从来不是有意，所以，我不怪你。

数不尽的事情，你都是为我，所以，我没有资格怪你。

“凝夜没有错，你没有错……如果……如果不是我、我……”她想说，如果不是她离开了他的身边，如果不是她为了去救羽令，他也不会受伤……

利刃由他的身体穿过之后，她瞟见了，只是无法回应。作为一国之帝，想要杀羽令的人太多太多，多到她无瑕顾及自己的双子。

曾经的她，下定决心要保护他的。当时的她，母亲失踪，父亲亡故，作为落缨公主的身份也已被剥夺，她的身边只剩下双子的存在……

现在的她，食言了，对自己食言。

汝嫣凝夜，她的双子，他之于她，不再是最为重要的存在。甚至，她明知不该怪他，也还是偷偷地怨……日积月累。

“对不起，对不起……”她喃喃地一字一句地重复，声音很低，不知道究竟是说予对方听的还是只说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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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瓣纷飞，明明是不同时节才会绽开的花朵，在这样一个地方，尽数展现它们的娇娆。颠倒了四季，改变了花时，它是神殿的术法凝聚的，流年城中独一无二的存在。

不止是散花阁呢？

立在纷飞的花海中，少女的神色有些迷蒙。

翠竹听风的轩室，月华流泄的楼阁，霜雪凝结的苑院……各种的珍禽异兽被堆到了这座宫殿里，千金难求的明珠玉石也许只是屋檐上的一颗饰物或者脚下踩踏的游廊……

一切，都来自落缨承光皇帝的宠爱，她的父亲的宠爱。

她想起仍是公主时的自己，不敢流露一丝一毫的嫉妒，只能够怀着艳羡远远地望着。一个皇兄一个皇姊，穿着相似的袍服，一左一右地偎在父皇的两侧，他们唤父皇为“爹爹”。爹爹，这两个字不同于带着皇家特有的冷漠的“父皇”一词，重叠的声响，低声呢喃，它有着别样的亲昵。

暗地里，她也是会嫉妒的呢？

同为公主，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待遇。她只能够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而皇姊则可以四处游走玩得乐此不疲。公主的课业上，她见到得最多的人并不是皇姊，而是皇兄。虽然是一样的容颜，虽然穿着一样的衣裳，虽然女官们都没有发觉，但这人确确实实是她的皇兄而不是皇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