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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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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翎有过很多个第一次,第一次打架,第一次逃课,第一次罚站……

以及第一次考倒数。

他看到成绩,心情出乎意料的平静,毫无起伏,就这么愣愣地盯着。

或许是没反应过来,或许是被吓着了。

排名是班长拷在电脑上的,同学们挨个上去翻。

秦翎考试时很多题目没看懂,特别是物理。

但他那会没想多,考试没状态他以前也经历过,有时考完结果反而更好。

他坐在座位上,看着其他人挤在讲台看分数。秦翎没上去,知道自己没考好,也就没了主动看成绩的欲望。

但他从不知道自己考得这么差……

荧幕上的成绩表被划来划去,秦翎的眼睛也跟着上上下下,可始终找不到自己的名字。

直到讲台上头一哄而散,不知道谁划到底,他在表格的末端看见了“秦翎”二字。

刺眼得很。

同桌上厕所回来,听说成绩出来了,哎呀一声忙上去查看。

回来后他一脸遗憾,说自己考差了。

秦翎回忆了一下,班级五十几个人,没记错的话同桌应当是十几名……

在这个班里,前二十的成绩在整个年级已经能排到个不错的名次了。

同桌没注意到秦翎的沉默,顺口问了句他考得怎么样。

秦翎犹豫片刻,实话实说,“倒数吧。”

同桌只当他在说笑,“哈哈哈,别闹,这次是有点难,我帮你看?”

秦翎说:“真的倒数……”

同桌:“…………”

之后秦翎不出意外地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

班主任坐在位置上,先是避重就轻地问了一下他的家里情况,在得知他哥是曾经的优秀毕业生秦皓后,笑容凝固了片刻。

随即他又语重心长地讲了一大通,简而言之就是学习其实没有那么难只要你用心……

秦翎听着额角直抽,班主任没有挑明说他的排名,他是很感激的。

就在秦翎试图通过盯门框来分散注意力时,他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韩聿桢!你进来又不打报告!” 班主任有些不悦地朝门那吼。

男生被训后,默默退回门边,懒懒地喊了声报告。

班主任又道:“你怎么每次都不穿校服?”

韩聿桢随口应下,“知道了老师,一会就穿。”

对方是来拿文件的,也没管办公桌边站着的秦翎,打完招呼后便蹲下身子翻找。

话说回来,还不知这人考什么样……

秦翎这么想着,看向男生的目光带了些好奇。

韩聿桢察觉到身旁的视线,不紧不慢地抬头,同秦翎对眼。

这是秦翎第三次这么近看男生的脸,还是觉得气人。

人比人,气死人的那种。

班主任组织回了语言,继续他长篇大论的训话。

期间还是不可避免地提了“倒数第一”的字眼。

老师问他,对考了倒数第一有什么想法。

秦翎内心无奈,能有什么想法,又不是他自己想考的。

不知是不是多了个韩聿桢的缘故,秦翎觉着有些害臊。

在班主任提及排名那刻,他余光打量韩聿桢,却发现对方认真地找着文件,毫无动静。

他或许没听见,又或是对这谈话信息丝毫不感兴趣。

秦翎松口气,潜意识里,他非常不愿在这人面前丢脸。

直到铃声响起,班主任才放他回了教室。

韩聿桢没找到需要的文件,一脸焦躁地跟着秦翎走出办公室。

秦翎见他这样,忍不住问他在找什么。

“身份证复印件,”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就记着交了两份,怎么也找不到……”

“那你要出去打印啊?” 秦翎问。

韩聿桢想也不想道:“懒得去。”

秦翎:“…………”

办公室和教室都在一层楼,可是隔得很远,两人沉默地走着,耳边传来别班朗朗的读书声或是老师的教书声。

秦翎同韩聿桢不熟,一周都不能说上一句话的那种。

到现在他都怀疑对方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名字。

毕竟前阵子他和这家伙在过道撞上,对方一脸“你是谁”的模样令他有些哭笑不得。

韩聿桢早在军训期间,靠着那张脸和自身活跃度,在年级里就已被熟知。

记不住自己也是正常……

秦翎想着想着,便侧眼偷偷看男生,又被抓了个正着。

韩聿桢比他高半个头,两人这会贴近,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秦翎,眉头蹙起,似是很不满被人偷看。

秦翎二度被抓包,索性尴尬开口:“呃你刚刚去办公室干什么?”

韩聿桢一脸看傻子的表情。

秦翎轻咳,又随口问:“你考得很好吧?”

每当大考结束,这是最得体的问法。

既能知道对方的成绩,也能满足你的好奇心。

这时候,不论考好考差,他们多半都会说没考好。

考好的谦虚谦虚就会告诉你一个傲人的分数,考差的会点到即止,无需多言,都懂的。

秦翎深知这点,于是试探地看向韩聿桢。

哪知这厮眼也不眨,毫不犹豫地回了三个字:

“挺好的。”

秦翎:“……”

仔细观察,对方不是在开玩笑,而是一脸的认真。

“你不会第一吧……”

秦翎隐约记得第一是班长来着,一个胖胖的男生,看上去挺憨厚的。

韩聿桢说:“我不是第一。”

秦翎松口气,继续猜。

韩聿桢:“我第二啊。”

秦翎:“……”

“你这和第一有什么区别啊!”

韩聿桢摇摇头,一本正经:“当然有区别。”

秦翎这下真无语了,眼看到了班门口,两人一前一后打了报告,便结束了这诡异的对话。

事后秦翎怏怏不乐地坐在位置上。

在他想象里,韩聿桢属那种贪玩不学习的人。

事实上据他观察也是如此。对方几乎一下课就往外跑,下午放学就去打球,晚自习又踩着点回。

莫非是半夜藏被窝里学习的类型?

秦翎心中了然,看了眼右前方的人。

这个角度只看得到对方的半张脸,男生半低着头,在偷玩手机。

手机在周日晚上就统一交给了班主任,真不知这家伙哪又搞来了一台。

秦翎望着男生俊秀的脸,心想这人熬夜还没黑眼圈……

羡慕至极。

不知是不是秦翎的错觉,他觉得期中后同桌刻意和他保持了距离。

同桌和他一个宿舍,这几月他们几乎同出同入,吃饭上课都在一块,可近几天对方都选择了自己一个人去饭堂,一个人回宿舍,就连课下同秦翎唠嗑的次数也少了。

秦翎开始有些不明所以,后脑海里有了猜想。

因为成绩吗?

同桌虽疏远了他,面上却还是带着三分笑。

这一来秦翎也不知怎么开口问他,最后索性随其自然。

日子又过了几天,同桌有了新的“饭友”,秦翎还是一个人。

男生其实没女生那么讲究,吃饭学习甚至上厕所都要聚一堆。

秦翎在意的不是他孤身一人的问题,他在意的是对方态度的转变。

那一刻他蓦地想起班主任的苦口婆心,蓦地想起泛白荧屏上,表格末尾的名字……

期中后,班级似是没变化,老师井然有序地开始新章节的授课,同学继续刻苦,秦翎照旧大把内容听不懂……

语文英语好说,秦翎考试全靠这俩撑进的年级中等水平。

其余理科类,特别是物理化学,他真是看一眼头大,听多了头疼。

班级看似平静无常,实则气氛还是有些异样,毕竟家长会要来了。

秦翎没敢告诉父母,好在父母初二起便没怎么过问小儿子成绩。

小儿子突然考上一中,秦父秦母第一想法都是:

是金子总会发光。

秦翎开始也这么想,哪怕这回受挫,他心里还是暗搓搓告诉自己:

没事,下次考好点就行。

可家长会还是要开的,秦翎左思右想,最终用宿舍电话给大哥打了个电话。

秦翎知道哥哥虽平日态度冷淡,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可从小到大对自己几乎都是有求必应。

果不其然,秦皓这周回家办证件,听完弟弟的请求,没多说便应下了。

父母忙着教育事业,也没细问,只说让秦皓传达下老师的话。

家长会当天,秦皓拿着弟弟的成绩单,表情还是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秦翎站在门外,心虚地观察着里头的大哥。

班主任让他们统一待在阶梯教室,还是不少像秦翎这样的,心情忐忑地杵在窗边门口。

秦翎见老师只提成绩好的学生,并未谈及自己这个差生,松了口气。

教室里坐满了家长,听到孩子被表扬,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笑容。

门外的少年人则是认真侧耳,企图从老师嘴里听见自己的名字。

秦翎不感兴趣,想也知道老师不会点他名,便站在一旁看。忽然身边有个女生问:

“秦翎,那是你哥哥吗?”

他说是,又瞧见几个女生聚在一起偷笑,便心中了然。

大哥生得是好看,可惜自己没遗传。

秦皓同韩聿桢一个类型走到哪都跟引人注目,这会在一群中年人里,更是突兀。

他无奈叹气,盯着大哥挺拔的身影,忽然生出些愧疚,还觉得分外丢脸。

老师虽没有点名道姓地说“我们班的秦翎是倒数第一”,可那之后呢……

当其他家长走出来,同孩子闲聊起来,没准就会提起他哥,随即便道“啊我知道,他弟考了倒数呢。”

自己丢脸就算了,拉着敬重的大哥一块……

……

他越想越烦躁。

耳边传来几个男同学讨论的声音,声音压的很低,却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一个男生先是奇怪地问那是谁的哥哥吗,随后说了声难怪。

“长那么好看也是不学习的吧……”

或许这只是少年人的无心发言,可此时的秦翎不知怎么回事,吃火药般地转过身,眼神发狠:

“你再说一次?”

他气息急促,憋着火气,好似火山即将喷发一般。

男生感受到对方的敌意,语气不悦,“干什么?我又没说错,你考这样,你哥肯定……”

对方话未说完,秦翎已一拳挥了上去。

……

……

这事不可避免地被秦父秦母知道,其中还有自己瞒不住的成绩。

班主任止不住地叹气,父母面如黑锅。

秦翎扭打间只擦破了手,还是他自己在地板上蹭的。

反之,鼻血流个不停的男生看上去更像个受害者,令人同情。

父母和班主任在办公室里谈话,秦翎和秦皓在外头沉默地站着。

秦翎犹豫片刻,“哥,对不起。”

秦皓面上还是没什么情绪,久久后只道:

“你知道就好。”

在秦翎眼中,大哥是一座灯塔,哪怕他永远都是海上漫无目的的一叶扁舟,至少还有一道光亮,为他指明方向。

现在这光黯淡了不少,他仔细辨认,发现那不是灯塔,而是一座高山。

秦父气的不行,直说烂泥扶不上墙。

秦母在一边安抚,眼神尽是熟悉的失望。

秦皓默不作声地回了屋,直至第二天回校,也没同秦翎交谈半句……

其实他爸说的没错……

秦翎发狠地学了一月,月考后,他看着毫无变动的表格,半晌说不出话。

虽说很多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但他这会心理落差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放大。

班里的平均分依旧年级第一,老师心情好,提了个突发奇想的主意:换座位。

莫名其妙的地方在于,他要求按排名坐,还是正数倒数配对坐的那种。

也就是说,秦翎要和班级第一同桌。

班里的同学听着新奇,都纷纷赞成。

秦翎觉着无所谓,还心存侥幸想没准对方可以辅导辅导自己。

换座位的时间定在周班会上,为了避免吵闹,班主任点名一桌桌地换。

哪知换座位当天,班长听后,当着全班面问老师能不能不换位置,说现在位置挺好的,或者他一个人也能好好学。

这话没说全,秦翎却听懂了,其他人亦然。

上回打架事件使秦翎在这个班更加格格不入,就像一盆漂漂亮亮的水仙花,忽地被扔进去一个蒜头。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面露尴尬。

班里响起议论声,那些声音忽大忽小,敲打着秦翎的耳膜,他却一句都听不清。

他一言不发地坐在位置上,手拧着课本的页角,弄翘了又抚平,抚平了又弄皱。

秦翎觉得自己像风暴眼里的一株朽木,摇摇晃晃,断枝残叶,却还要勉强着挺直腰杆,维护着那毫无价值又卑劣的一点儿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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