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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前尘(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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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湛到最后还是跟着林公公离开了延寿堂。只是临走前抱住景欢,一双清透的眸子定定地瞧了他许久,直把他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景欢当夜就发起了高烧。

大夫来瞧,说是受了惊吓。

景老夫人劳累了一天,早早便睡下了,却被这消息惊醒。听说景欢高烧,老夫人衣裳都未收拾整齐,只又气又急,发火:

“千叮咛万嘱咐!如今天冷,莫要冷风吹着小少爷!身边伺候的都是死人吗?!”

珍珠手脚利落地为老夫人更衣,玉壶则去取了披风、灯烛之物,低声吩咐下人,延寿堂到二少爷的院子沿路的露水要尽除了。

“听大夫说,二少爷是受了惊吓。”

今日老夫人心里装了不少事,难免有些忽视了景欢,闻言便愣住了:“受了惊吓?如何便吓着了?”

珍珠一边接过玉壶手上的披风,给老夫人系好了,一边快速道:“回老夫人,今日小少爷在延寿堂时,五皇子不知怎得跑了进去,哭了一会子……”

玉壶道:“许是小少爷年纪小,未听见过哭声,便吓着了。”

景老夫人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珍珠忙道:“也不好这样说的。二少爷同五皇子玩了许久,那时候还好好的。”

天家皇子,就算景欢真的被五皇子吓着了,如何是她们能随意议论的?

景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抬脚便朝外走去。

玉壶见老夫人果真走得急,只道:“天寒露重,青石板最是湿滑,老夫人当心脚下……”

景府今日热闹了一天,晚间也是言笑宴宴,灯烛高悬,宾主尽欢。如今夜已深了,灯笼尽退,只身边下人手中一盏烛火,照着青石板前路。各人行色匆匆,连一句话都顾不上说。

只觉一片寂寥。

景欢如今住在左氏的院子里,到了二房盈薇堂,老夫人先在外间略站了站,等身上的寒气散的差不多了,才进了里屋。

只见左氏一双眼睛肿得杏子一般,正坐在景欢床前。瞧见老夫人来了,连忙起身来迎。

左氏强笑道:“夜深了,这里也没什么大事,怎么倒惊扰了母亲深夜前来?”

景老夫人没好气道:“若不是要拿我的名帖去请李大夫,欢儿病了,你们还打算瞒着我这做祖母的不成?!”

左氏没有言语,只是低下了头。

景老夫人了解左氏,景欢生病这样的大事,想来也是景萧做主,要瞒着她的。只是母亲责难,以左氏恭顺纯孝的脾性,自然不会反驳。

景老夫人见她小脸白白的,眼睛也肿着,叹了一口气,不忍苛责。

只问她:“何时烧起来的?大夫怎么说?”

左氏回道:“今日欢儿胃口不好,牛乳没用多少,不哭也不闹。下午一直睡着,晚间来看,却是烧起来了。大夫说,许是做梦靥着了,不是什么大事。如今吃了药,热度也慢慢退了。”

“我怎么听说,是吓着了?”

左氏笑道:“今日府上热闹,欢儿不习惯,也是有的。”

老夫人没有言语,走到景欢跟前,抱起了小脸烧得通红的娃娃,只见他眉头紧紧地皱着,想来在梦里也是难受的紧的。

景老夫人心里又是生气、又是着急,却还要顾及着左氏的面子,只发作下人道:“欢儿一贯最是懂事省心,你们便当真不上心了?!他如今才两个月!身边一刻都离不得人!知道二少爷吃食用得少了,为何不早早来报?偏要等到烧起来!要你们何用?!二少爷身边伺候的人,统统给我撵出府去!”

盈薇堂的下人跪了一地。

景老夫人年轻时说一不二,杀伐决断的气势与侯爷简直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年岁大了,脾气棱角才慢慢收敛了、磨圆了,她真正发怒的模样,连左氏都未见过。

她哪里还敢替丫头们说话?只得柔声劝道:“母亲息怒……今日是个好日子,欢儿不过是小小的病一场,不值当坏了母亲的好心情。”

镇北侯府当家的大夫人郭氏一贯温和,二夫人平日里又是最和善不过,丫头们犯错了,她也不忍责难,一句重话都不曾训过。盈薇堂里的丫头们哪里见过这阵仗?一个个呼吸都放轻了,生怕出一点动静,再触了老夫人的霉头。

老夫人只铁青着脸。

“欢儿病了,怎么只看见你一个?”

左氏道:“大嫂前半夜一直熬着,又是寻大夫,又是去煎药……叙儿今日喝了酒,身上也不爽利,见欢儿好多了,我便让大嫂回去照看叙儿了。”

景老夫人长长叹了一口气,抬手让身边的下人退了下去。

盈薇堂烛火通明,景欢的屋子里地龙烧得旺旺的。老夫人摸了摸景欢的额头,察觉温度下去了许多,猛地觉得一阵疲惫涌上身体。

她抬了抬手,示意左氏坐下,二人沉默良久,只余灯烛在明亮温暖的室内,偶尔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

景老夫人,闭了闭眼,叹息道:“老身这一生……”

“……前半生跟随侯爷颠沛流离,几年匿名改姓、亡命天涯,早早便损了身子,难以有孕;幸得老天垂怜,安稳了几年后生下栈儿。这孩子十二岁便跟着他父亲上战场,论勇武,论谋略,没有一个比的上他;只是没曾想造化弄人……栈儿走了以后,留下孤儿寡母两个,叙儿又是日日汤药不断。那孩子从小崇拜他父亲……哪怕总是病着,只要有一日能下榻,便一定会去演武场,跑马,射箭……只是他这一生,恐怕都没有机会上战场……”

左氏瞧见老夫人的眼睛里闪着泪花,不由得也红了眼眶。

“当日没有一个大夫说,叙儿能活过十岁的……可是叙儿挺住了。汤药再苦,只要是大夫让喝的,便没有二话;骑马再累,只要是能强身健体,他便咬牙坚持……好容易养大了一个,老身怕啊!若是欢儿同他兄长一般,有个三长两短……景家世代保家卫国,如何,如何,先祖不肯保佑保佑他们的儿郎啊……”

老夫人年已六十,却从未在人前显出丝毫老态。可今日,她抱着景欢的手竟开始微微颤抖。

左氏坐到老夫人身旁,握住了她抱着景欢的手,含泪道:

“会好的,景家会好的,都会好起来的。”

盈薇堂折腾了一宿,景老夫人也整整抱了景欢一宿。及至天明,景欢终于完全退了烧。

“欢儿醒了吗?”见他的小胳膊小脑袋动了动,一副将醒的模样,景老夫人开口唤他,“乖宝醒了,让祖母瞧瞧好了没?”

景欢听见动静,便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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