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后（1 / 2）

南儿不着急自己的亲事，已经做了孤独终老的打算，可她养母十分着急，想着将南儿远嫁，说不定就可以抹平这些旧事。她养母姜氏不求南儿富贵，高嫁到别人家去，只求她这辈子平安。能靠着姜氏士族的名气，给南儿找个稳妥人家就满意了。于是趁着嫁去绛城的长女北儿产子，姜氏就带着南儿来绛城，拜访姜家。</p>

姜家老夫人一见南儿就直呼和大巫的母亲十分相像，对她极是喜爱。列家和姜家多少年亲家，两家如同一家，芝麻绿豆点小事都和在自家发生一样，很快就传开。南儿又是与大巫母亲相似，列家二叔公立刻就知晓了。</p>

当年大巫之母诞下一女，此女不足满月便丢了。查来查去没个头绪，列家嫡枝女婴向来活不长，全部夭折，寻不到女婴便当女婴夭折处理。</p>

是以经了这么多年，外人都当大巫之妹夭折，当年就是二叔公经手，一个肖似大巫母亲的姑娘出现，二叔公自然疑心，寻到襁褓和金锁，一查就查出南儿就是当年的女婴，就给带到身边了。</p>

那时大巫外出寻巫公诊脉，还未归来，不好认亲，就暂时搁浅。等晋国王宫宫变，晋王屠杀大巫一族，二叔公一脉损失惨重，二叔公就将南儿扔在一旁院子没管，处理子孙的后事。等大巫回来，他也来不及说起这事。可待大巫说他找到妹妹，二叔公就想起南儿，南儿这才这个时候出现在大巫面前。</p>

南儿磕磕绊绊说完，又偷看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眼睛仔细听她说话的大巫，怯弱道：“二叔公说我是大巫您妹妹，可我实在不敢高攀，第二关验血我能不去吗，我想回晋阳。”</p>

大巫审视着南儿，高深莫测，什么都没说。可就这副冷然的表情，让南儿感觉受伤和害怕，她低着头，不敢和大巫说话，大巫不理她她也尴尬，就和楚岚继续说道：“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爹娘都很疼我，姐姐也给我看准了人家，那人也不嫌弃我名声不好，我很知足了。”</p>

单看南儿这姑娘，还真是惹人疼。又因南儿与蒙蒙姐像，楚岚和气道：“你就不想找回自己亲爹娘吗，若你是大巫妹妹，你就多一个哥哥疼了。”</p>

南儿惊讶地看着她，“你希望我是大巫妹妹吗？”</p>

楚岚自家知道自家的事，她真不觉得自己是大巫妹妹，至于为何会通过第一关，她也摸不着头脑。南儿长相和大巫母亲肖似，襁褓和金锁都有，也滴血通过了，如果没有大巫突然指着她认定她是妹妹，南儿肯定早就认祖归宗。</p>

楚岚笑道：“这不是我希望不希望的事，你真是大巫妹妹，自然要和大巫相认。大巫很想找回自己妹妹，我也希望他也能找回自己亲妹。”这样大巫也不会拦着她，不让她走了。</p>

南儿一脸为难，搅着手指，吞吞吐吐道：“可你要不是大巫妹妹，二叔公要杖毙你……你人真好，我不想你死……”</p>

楚岚恍然，南儿想退出，放弃认亲的机会，就是想她能顺利成为大巫妹妹，这样一来，二叔公就没机会拿她闯入祠堂的事，开口闭口杖毙她。</p>

心里熨帖又窝心，南儿可真真是个细心敏感又善良的姑娘，明明两人同龄，可她对着南儿硬是生起怜爱惜弱之心。</p>

楚岚忍不住上手捏她的脸颊，对着蒙蒙姐高冷的脸她不敢下手，对南儿却敢了，本来还想双手往外扯一扯，却发现南儿眼眶湿润，小脸红彤彤的，很是可怜，又及时住手，乐了：“放心，我就算不是大巫妹妹，也是他朋友，他能眼看着我死嘛，放心好了。”</p>

南儿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揉着自己的小脸，对着她弱弱地笑。</p>

大巫看着这般柔弱的南儿，想起了姜氏，眼神恍惚起来。</p>

到了晋王宫门口，早候在这的乌宝挤开巫成那个呆瓜，殷勤地扶大巫下来，“巫公那边已经准备好了鹿骨，就等大巫您发话，就可以拎过来验血。”</p>

乌宝还不知道在老宅她们已经验血，大巫下了车舆，斥责他：“你主子是谁忘记了？”</p>

乌宝被大巫转给楚岚，乌宝要殷勤伺候，也得对着楚岚。乌宝心里委屈，可也不敢顶撞生气的大巫，忙扶楚岚下来。看到车厢里还有一个貌美姑娘，八卦心一起，小声问楚岚：“这姑娘是谁啊。”</p>

南儿被陌生人打量，脸有些白，下了车舆后，低着头小步小步地紧跟着楚岚。楚岚小声和乌宝说了经过，乌宝一张嘴张得足以塞进鹅蛋。大巫妹妹还活着，乌宝已是够吃惊了。大巫说妹妹是楚岚，乌宝已经觉得脑袋不够用。现在又突然跳出另一个疑似妹妹的人，乌宝脑袋已经停止运转。</p>

说话间，有宫人寻过来，给大巫行礼，道：“大王昨夜做了噩梦，太后怎么哄大王都睡不着，大王哭着喊着要见大巫您，太后说了，大巫您要是得闲，劳烦走一趟。”</p>

前任晋王宫变失败身陨，大巫就扶持了最小的公子夷，公子夷才五岁，却很是粘大巫。每日不见大巫就会发脾气，连太后也劝不住。</p>

大巫道：“吾回宫殿沐浴一番，再见大王和太后。”</p>

宫人不敢催大巫，迭迭应诺，小跑离去。</p>

宫变的时候晋国上中下将军脑袋个个掉了，大巫辅佐幼王，换上列家和姜家的人，已拿了实权，名为国师，其实和摄政王没区别。</p>

南儿身份存疑，又是二叔公送来的，大巫心怀警惕，怕对楚岚不利。回到宫殿，大巫吩咐巫成送南儿去另一殿。对楚岚嘱咐道：“宫里有好些地方可以观赏游玩，你要是无聊可以转转。”</p>

楚岚知道他忙，催他离开：“知道了，有乌宝陪我呢，大王寻你你快去吧。”</p>

大巫却是不急，叫人送来午膳，陪她吃完，这才慢悠悠离开。</p>

乌宝盯着大巫离去的背影，和被丢弃的小狗似的，可怜巴巴的。楚岚都不好意思打趣他，认真地和他说道：“知道你舍不得大巫，回头我肯定把你全须全尾还回去。”</p>

乌宝哭丧着脸：“大巫发话要我跟在你身边，就不会收回命令，难道你也不想要我了。”</p>

楚岚安慰道：“不是不要你，只是大巫误会我是他妹妹，才将你给了我，等真相大白后，你哪能继续待在我这，肯定是要回去的。”</p>

乌宝却道：“大巫无所不知，哪会误会你。他说你是他妹妹，你就是。我知道你很难接受，我也一样啊。我本来以为……”他瞧大巫对楚岚另眼相看，还以为大巫对楚岚有那么点意思，现在他算是明白了，大巫喜欢楚岚，可不是男女之间那种感情，是亲情。</p>

“你以为什么？”</p>

“没什么。”乌宝这会儿哪能再提这茬，转而八卦起南儿，“这又有襁褓和金锁为证，长得又那么像前巫后娘娘，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你说南儿到底是谁。”</p>

大巫的君夫人自然是巫后娘娘，只是这是周天子时期之前的叫法，现在有各国王后，大巫又不是国王，单独叫巫后还是张扬了些。乌宝他们这些人也只是私底下尊称，不会拿到王公贵族面前称呼，给大巫惹麻烦。</p>

见乌宝怀疑南儿的身份，楚岚忍不住道：“就不能真是你尊敬的大巫的妹妹啊。”</p>

“这不可能的，大巫就一个妹妹，你是的话，她自然就不是。难道……”乌宝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当年生了双胞胎？”</p>

楚岚无语，要真是双胞胎，大巫和他二叔公能这么纠结。</p>

“等三天后再检验一次就知道什么结果，现在怎么猜都是徒劳。”楚岚说完，将殿里伺候的宫人打发走，拉着乌宝问燕都或者汇城有没有出大事。</p>

乌宝摇头：“我是伺候人的，又不是斥候，哪能知道那么多。”</p>

还不是因为乌宝最喜八卦，她又与他相熟，所以才想朝他打听嘛。她又不好直言颜元真还活着，他是不是出事了，瞧乌宝一问三不知，只得放弃。</p>

楚岚和乌宝拉了两个人打叶子牌，到吃晚膳的时候，大巫还在应付小晋王，没有回来，但派了巫成过来。</p>

巫成呈上一桌小晋王赐的菜式，小晋王才五岁，字都不认识几个，人也认不全，能知道她楚岚是哪根葱。说是小晋王赐的，其实就是大巫给的。楚岚尝了后，巫成忽然道：“大巫说，您要是想知道燕都或汇城的消息，可以直接问他。”</p>

楚岚午后问了乌宝，转眼就被大巫知晓，看来大巫盯着她挺紧的。大巫若是不放她走，她要离开说不定立马就被大巫发现了。</p>

知道这悲惨的事实，她忧伤地啃着熊掌，希冀南儿真是大巫妹妹，她不是，大巫就能不盯着她了。</p>

已过子时，银月东垂，大巫哄小晋王睡下才回殿，一回来就叫来巫成。巫成主动交待楚岚今日一言一行，大巫沉吟：“她现在还未就寝？”</p>

“说是要等大巫您回来。”巫成一字不落地说道。</p>

大巫心底涌出暖流，家人在等待自己，这一种温馨已是许久未体会了。他抬脚往楚岚的殿宇过去。瞧见楚岚坐在豆油灯前，托着下巴头一点一点的，在打瞌睡，忍不住一笑。</p>

若是姜氏还活着就好了，她知道女儿找回来一定欢喜的不行。</p>

大巫站着看了会儿，楚岚感觉到面前有阴影，唰的睁开眼，看是他，喜道：“你回来了？”</p>

“你这会儿怎么还不睡，早些就寝才是。”大巫坐在茵席上，用尖嘴错金银饵壶给她倒水喝。</p>

“我这不是等你回来告诉我燕都、汇城的消息嘛。”楚岚接过刚喝一口，放下双耳陶杯，就见大巫脸色难看：“你就为这等我？”</p>

楚岚点头，这不是他让巫成告诉她，可以直接问他的嘛。</p>

大巫深呼吸口气，敛袖起身，“你乃大巫血脉，完全可以利用天赋去查，无须问我。”就甩袖走了。</p>

“……”楚岚完全不明白他怎么了。不过感谢他的提醒，她确实可以喝醉穿到后代身上，询问这个时候发生的事啊。</p>

她觉得自己犯蠢了，拍了拍自己脑门。说来还是她不习惯这般行事。她不善饮酒，平时避酒还来不及，哪会无缘无故主动去喝。</p>

楚岚立刻叫乌宝拿酒来，此时夜深人静，喝点小酒后睡一觉，去未来耍耍也颇有意趣。</p>

乌宝忙道：“不可，大巫说这三天不能沾酒，免得影响三日后验骨血的效果。”</p>

楚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