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1 / 2）

画面上的里德笑容像是清晨的阳光，温暖又带着疏离，明明是明朗的欣喜，却好像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如同太阳被阴云遮盖，失去万丈光芒。

他说他不后悔。

尤利希斯不很了解那个时候地球上的风俗和礼仪，也不知道什么是三媒六聘到底是什么，黄道吉日又是什么样的日子。他唯一听懂的是程元最后那一句，他说他不后悔。

刹那间一道白光闪现，巨大的强光蘑菇云炸响，如同一道强烈的白光屏障罩把芬里尔罩起来，白光剥夺了芬里尔的监控系统，屏幕上一片明晃晃的光芒，尤利希斯被刺的睁不开眼睛，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强力闪光弹。

尤利希斯忽然慌了，他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利用强光阻挡他们前进的可能，以此来争取时间离开。

程元要走了。

尤利希斯忍耐着强光的折磨，想要睁开眼睛，可是光太强烈，他的瞳孔骤然收缩，眉头也不受控制的拧起来。他想要拨开遮掩的亮，他不能让程元就这么离开，不能让他为了救自己深入虎穴龙潭。

等到长达三秒的白光逐渐褪去，尤利希斯的眼睛逐渐适应屏幕上的光亮，太空又归于黑暗之后，舱外是空荡荡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存在过，就像自始至终，这里只有他们自己。

尤利希斯忽然双腿失去力气，他瘫坐到座椅上，双眼木然，心跳几乎凝滞，他怔怔的望着幽深的太空，好像他的目光可以穿越星际尘埃，追上已经离开的那个人的背影。

“程元。”他最后呓语般的叫了一声。

另一面，镜花带着程元和被威胁的格兰迅速离开，虽然刚才惊险就在一线之间，不过那把刀到最后却是没有划下去。

说话间里德已经坐到副驾驶位置上，宾至如归似的让格兰到有点不适应，他有点分不清楚现在到底是谁绑架了谁。要说他被指派的任务只有抢回文件这一条，他算是圆满完成了，不仅圆满完成了，还附带完成了附加任务，把程元夺回来。

程元一直是他们组织重要的实验体，每回只要是针对他的人物就特别棘手。又要把他逼入绝境就不能随意把他弄死，这种不合理的要求对于杀手来说真的是太难为人了。

这就跟以前那个谚语是一样的，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

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自己明明圆满的完成了任务，怎么现在没有一点人物完成后的愉悦和放松？

格兰的眼睛撇了撇一旁的少年，少年发黑如乌木，正有点愣神的盯着自己手里的军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如果说要是细细打量这个现在已经是Omega少年的前将军，他还真的是好看。皮肤白皙，五官清秀中带了点点不服输的英气，就连头发看上去都很有光泽，摸上去一定很软。

格兰突然瞪大了眼睛。

什么叫摸上去一定很软？

我为什么要摸他？

格兰被自己这个有点唐突有点不可思议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坐着，活像一个受了委屈的调皮捣蛋鬼。

里德看着刀刃上反映出的自己，刀刃虽然说亮如明镜，但是到底不比镜子的清晰度，倒映出来的自己是模糊的，大概看得出那里是眉毛那里是眼睛，要是再仔细分辨眼珠子和眉毛，那就分不大清了。

里德好像不太认识自己的样貌。

他不是一个自恋的人，不经常照镜子。以前在军校的时候希文特喜欢照镜子，每次洗完澡都对着镜子反反复复看上半个小时，一边撩拨头发一边变换角度和姿势，好像一定要找到一个完美展现自己美貌的角度。

里德不大喜欢照镜子。

从病床上醒过来的时候记忆是模糊的，甚至不记得自己长什么样。每次去厕所从洗漱池前经过，瞥见镜子里的自己，会忽然吓了一跳，好像是有人跟着自己似的。定下神目不转睛的看看玻璃里面的人，伸出手来摸摸下巴摸摸眼睛，这才会获得一个全新的认知，镜子里面这个人是我。

黑色头发黑色眼睛，这里面这个人是我。

最开始的认知被一层层固化，我是里德，被革命军摧毁了家园的孤儿。后来他的身份变成了军校生，是新政府部队的后备力量。本以为自己的生活会按部就班，毕业后进入军队成为一名光荣的军人，保家卫国，好男儿用鲜血换取一方和平。

结果后来事情的发展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和革命军混在一起，又稀里糊涂的成了新政府前少将程元。纵然他觉得梦里的自己和程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他没有属于程元的，完整的记忆。

里德觉得这对尤利希斯不公平。

他心心念念的人是程元，不顾一切等待的人也是程元，结果换来一个没有记忆的躯壳。这就好像是你曾经有一个跟亲密的人离你而去，你每天伤心痛哭以泪洗面，后来有一个人告诉你他可以把那个人重新带回到你身边 你欢呼雀跃满心期待，然后你见到他，他完全不认识你。

那个人给了你一个完完全全陌生的，和你没有任何瓜葛的亲密的人。

你该怎么办呢？

是忘掉过去坦然接受还是心有顾忌，不敢完全接纳？

里德想了很久，得出的结论是，这对尤利希斯不公平。

不能每次都让他作为牺牲的一方，承担所有痛苦。

今天这个做法也不算是情急之下为了保住一个人做出的仓促决定，要是给她思考的时间，经过深思熟虑，他也会选择这样一个结果。

既然很多事情因他而起，那就应该在他这里做一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