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1 / 2）

程元也不记得，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金色头发少年有了一点特殊的感情。

最开始他只当他是一个努力有上进心的学生，无论在训练场上还是理论课上，都能拿出十二分精力，认真对待每一次演习。程元很佩服他的拼劲儿，毕竟在现在这个时代，只有这样的少年才会带给国家一个明朗的未来。

后来程元有意提拔他，先让他来自己身边做一些秘书性质的工作。用人需要知根知底，他派人去查尤利希斯的背景，拿到手的结果错综复杂，查来查去，查到了费尔南多家族，牵出了一对苦命鸳鸯。

虽然说尤利希斯有费尔南多家族标志性的金色头发，但是他却没有罕见的水绿色的眼睛。程元想，或许就是因为这个，他才成了被费尔南多遗弃的孤儿。

费尔南多向来看重门楣和家族荣耀，血统的纯正对于他们来说极其重要。

逐渐的，程元看尤利希斯的时候会带上一层同情滤镜，他明白失去家庭的感觉，也明白自己截孑然一身独自生活是什么感觉。

程元总是对他要求更严格一点，对他笑脸更少一点，他希望尤利希斯可以在他的鞭策下成长的更好。他想，或许有一天，尤利希斯可以成为年轻的将军，甚至年轻的军长，他可以风光无限的走到更高的地方，到时候军功加身，他根本不用困于家庭背景给他带来的桎梏。

他原先只是希望他好。

算起来程元比尤利希斯年长了八岁，从他十七岁到自己手下受训，到现在也已经五年了。

程元打了一辈子光棍，对感情这回事情一窍不通，所以他根本体会不到尤利希斯看他的眼神里，夹杂了其他不同的情绪，这种情绪独特而又干净。

后来为什么对他有了一点师生情之外的感情呢？

白矮星战役，程元在最后关头殊死一搏，绝地求生一般，机甲同步率突破百分之一百，然后像是受到了催化似的，继续不停地攀升，一直到停留在百分之三百。全战场的机甲如临大敌，刹那间失去行动力，在强大的精神阈值的压迫下瑟瑟发抖。

涅槃像是从远古走出来的杀神，所到之处皆会燃气赤金色的火焰，战场上很快化身一片地狱烈火。程元凭借一己之力，扭转了整个战争的局势。

没人知道机甲内部的程元承受了多么严重的精神污染，他的脑子里好像有千万只虫蚁啃噬，不断撕咬他的头皮。他几乎是凭借着最后一点将断未断的意识挣扎着，指挥涅槃作战。

战争刚一结束，他立刻失去力气，倒在地上。程元从来没有告诉别人，白矮星战役刚结束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 他是完全失去意识的。就好像灵魂脱离的身体，自己只剩下一堆没有思维的烂肉，脑子里是一片混乱的空白。他抽离的灵魂不断走到很远的地方，剩下肉体独自等待溃烂。

他在那一瞬间甚至体验到了死亡之后的虚无。

是尤利希斯第一个从炮火中冲出来，飞到涅槃旁边，用自己一双沾满血污的手掰开涅槃的舱门控制器，他强行闯进去，然后徒手拆开驾驶舱，从里面拉出来已经失去意识的程元，当机立断的强行切断他和涅槃的连接在一起的神经线。

失去意识的程元正在某个完全纯白一片的地方游荡，他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无悲无喜，愣愣的在这个曝光过度的房间里徘徊不前，漫无目的。

后来程元无数次想起这段经历，他认为这是他最接近死亡的一次。又或者说，他已经逐渐迈向死亡，是尤利希斯把他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尤利希斯抱着失去意识的程元，开始大声呼喊他的名字，然后不停帮他做心肺复苏，用尽了自己的所有急救知识。他按压一会儿叫一会儿程元的名字，急的脑门上全是细密的汗珠，他害怕程元就这样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他急的快要流出来眼泪。

可是程元看上去还是无动于衷。

失去意识的程元看到一片光亮，他开始无意识的朝着那片光亮走过去，呆呆的，没有任何思考能力。

好像他只要走到那片光亮，就能被那片耀眼的光完全融为一体。

那里仿佛是天堂的入口。

程元在战场上经历了太多生死，他累了，如果自己真的可以通过那团光亮找到天堂的入口，他是愿意的。

他迈着蹒跚的脚步，目标坚定。

然后他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哭泣。

有一个人竭力呼唤另一个人的名字，他哭着喊，“程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