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1 / 2）

尤利希斯至今为止不常经历让他心惊胆战的时刻，他本就是一个粗心大意心思不那么细腻的人，很少有哪些场面可以吓到他，让他屏住呼吸。

白矮星战役，程元的机甲同步率突破常规值的那一瞬间算一个，因为以前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不知道突破人类这个极限数值之后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卡塞尔峡谷前芬里尔主动朝涅槃开炮是一个，因为那时候的涅槃摆明了不会进行任何反击的态度，他清楚明白的看着炮弹朝着他的方向飞过去。格兰出尔反尔把逃生舱收回的那一刻算一个，里面坐着昏迷不醒的程元。

现在回想起来，这些场景之所以让尤利希斯害怕，不是因为这些场景本身让他紧张，而是对象是程元，能让他忧虑心颤的永远是程元。

这一次又是这样。

尤利希斯眼睁睁的看着程元诀别一样，扭头冲进了反叛军机甲群，他身后的量产机如同鬼影，睁着血红的眼睛，亦步亦趋。涅槃手中的赤金色凤凰枪还在燃烧，那火焰像是要把周围一切燃烧殆尽。

他看到涅槃举起了凤凰枪，看到肖恩的白虎朝着他扑过来。肖恩的白虎在新政府时期非常有名，其知名程度不亚于程元的涅槃。他们两个人曾经被称为亚修将军的接班人 被称为新政府的双子星。

如今时过境迁，曾经的战友举起了武器，朝着对方。双子星的厮杀，场面腥风血雨，炮火燃烧的火焰把周围照的亮如白昼，不断撞击的刀刃迸溅出星星火光。

尤利希斯看着程元操控着量产机和数量占优势的反叛军短兵相接，看着失去动力的机甲从天空坠落，像是失去灵魂的尸体，直挺挺的砸向地面。

如果说真的存在地狱，那么面前这个场景应该就是一副真实的地狱场景。

灼热的火焰铺天盖地，火光之间是没有任何情感，只懂杀死敌人的量产机和在死亡面前爆发的反叛军。谁都没有投降的念头 两方皆杀红了眼睛，用一种不死不休的尽头，不断在炮火和刀光之间翻飞，闪躲，出击，坠落……

好像没有尽头。

尤利希斯看着涅槃被背后偷袭的机甲刺中左边臂膀，又看到涅槃迅速反应过来，徒手捏碎了对方的髓液储存器，像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

他看到白虎像是一道白色的光芒，在机甲群中快速穿梭，他清楚的知道量产机的缺点在哪里，所以他所到之处，量产机纷纷熄灭，成了失去动力的幽灵。

然后他看到这道白光朝着涅槃飞速移动！

“小心！”尤利希斯惊呼。

涅槃正和眼前的反叛军殊死搏斗，没有防备到后边，白虎的速度又实在太快，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防御动作，一道剑影划过来直接插进涅槃神经网核心位置。

一旦神经网被破坏，程元失去和涅槃的联系，会成为毫无还手之力的瓮中之鳖。

尤利希斯操纵着芬里尔准备强行突破火墙飞出去，被巴特拦了下来。

“滚开！”尤利希斯失去了所有耐心 要是让他继续这么看着程元腹背受敌，他会直接疯掉。

“让我过去！”

巴特的按着芬里尔的肩膀，如同按住尤利希斯的肩膀。“尤利希斯，你不要冲动。现在你就算强行突破了火墙也没用 到时候你不过成了一个帮不上任何忙的伤患，徒增程元将军身上的担子。”

虽然说尤利希斯现在失去了理智，但是巴特这句话很好的提醒了他。就算他现在不顾烈焰灼伤自己，突破了这道熊熊烈焰组成的火光，到时候他还有能力战斗吗？他还能成为程元坚强的后盾吗？

“可是。”尤利希斯语气悲切。

“你想想程元将军为什么要保护我们。”

为什么要保护我们？

尤利希斯自一开始就知道答案。

他知道程元和他不一样，他心眼小，装不下家国天下，只想在心里安安稳稳的放下一个人。可是程元不一样，他身居高位，早就习惯了从大局着眼 ，把自己的个人利益抛掷脑后。

白矮星战役他为了阻止反叛军挥兵首都，不得不逼出自己百分之三百的同步率，事后又狠心杀掉受降的俘虏。知晓了费尔南多阴谋的他想到的应对办法竟然是把自己交付出去，成了别人的实验对象。

就连他没有回复记忆，知晓了金盏花计划后也是不遗余力的和他们一起奋起反抗。

他从来悲天悯人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如果说有一天可以牺牲他自己换来和平，他一定愿意这么做，而且义无反顾。

尤利希斯想到这里心痛的几乎流出血来。

他现在很想抓着程元的肩膀问问他 你把我放在哪里。你舍身取义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你怎么这么狠心。”尤利希斯面无表情的说。

火光交相辉映，像是一片灿烂的有些血腥的晚霞，晚霞中有尤利希斯牵肠挂肚的爱人，他现在单枪匹马，想要亲手推开一个更加明朗安康的未来。

白虎的粒子剑是被强行弹开的。

程元和涅槃的同步率在这一刻忽然飙升，直接突破了百分之三百，到了暴走状态。涅槃身上忽然产生了一个强大的气场 ，这股力量把白虎硬生生的推开，突然爆发的涅槃也让在场的所有机甲感受到压力。

反叛军几乎目不转睛的看着涅槃手持长枪缓慢转身，他身上的伤口像是一个长了眼睛的大洞，有浓稠的血液从里面流出来。涅槃背后的翅膀每一次挥动都会带来巨大的气浪，推着周身的机甲不断后退，最后他身边空无一人。

他好像是从地狱而来的死神，每走一步都会带来寸草不生的诅咒。反叛军就这样洞悉了自己的死亡，不准备进行任何抵抗。

“这个同步率是……”吉斯这是第一次亲眼看见突破常规值的机甲同步率，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身披火光的涅槃，下巴微微抖动。

“这就是被联盟国家称为救世主的男人啊，这就是在白矮星战役上以一己之力逆转整个战争局势的程元将军啊！”

不同于吉斯的大呼小叫，佩服和震惊共存，巴特没有紧锁，颇为担忧。上一次在瑞斯军校，程元的同步率被逼出来，然后他修养了一个多月才慢慢回过劲儿。那些日子尤利希斯仿佛丢了魂魄，一天要往病房里跑十来次。如今又是以一抵千军万马，又是机甲同步率进入暴走值，对程元精神上还有身体上的双重伤害可想而知。

巴特扭着脸看芬里尔，他不知道现在的尤利希斯是什么样的一副表情。他会突然发疯吗？会不顾一切的冲出去吗？

他在心里胡乱猜测。

巴特胡乱猜想，尤利希斯确实镇定的出奇 ，甚至有点反常。

他不想大呼小叫也不想悲伤痛哭，他好像失去了感受情感的功能，只剩下空荡荡的肉体。他看着涅槃徒手捏碎反叛军机甲的头颅，又看着白虎在火光的掩映下朝着涅槃开枪。

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痛苦，悲伤，焦急，恓惶，忧虑……

他现在的感觉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做了一个极其冗长又复杂的梦，梦里面有悲有喜，有他喜欢的少年。然后他睁开眼，从梦境中走出来。

怅然若失。

他呆呆的看着不断翻飞的涅槃，脑子里空空如也。

巴特很关心他的状态，在通讯器上问他现在怎么样，有没有不觉得不舒服。他没有回答，他感觉自己现在不是尤利希斯，他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他失去了自己的灵魂。

爆炸声响起来的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同一个地方，逼入绝境的肖恩竟然直接引爆了量产机，他这种破釜沉舟的做法映射了他不成任便求死的决然。

剩下的几十台量产机同时爆炸，有些反叛军还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情，就被无情的爆炸裹挟进来 被撕裂成碎片，成了宇宙尘埃。

涅槃看到爆炸后下意识的逃跑，被身后的白虎抓住胳膊。他转身直接抽出来i光刀切断自己的胳膊，神经线条赤裸裸的暴露在空气中。

他转身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又一声爆炸在天边炸响，爆炸的烟雾吞并了涅槃的身影。

涅槃不见了。

涅槃不见了。

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