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远兄弟（四）（1 / 2）

返回家后，余富脱下皮夹克，从冰箱里拿出一听啤酒，喝完喟然。他拿出手机看了眼，发现崽几抱着奶瓶睡着了，睡衣上滑露出小肚脐。他的手在屏幕上点点点，把儿子挪进窝，转头见同样窝在沙发上睡觉的小鬼，无奈地摇摇头。

等刷完票圈、微博、C站、贴吧，意识到自己孤独的处在‘众人皆睡，唯我独醒’的状态下，余富默默地观察着小鬼，确定不会中途醒来后，摸上那本泛黄的日记本。

柔和的灯光下，他翻开日记本，细细品味遒劲的字体，清爽整洁的排版看着舒适。

方哆并没有天天写日记的习惯，他只把重要的事情记下，所以一本薄薄的日记本上记载着他高中以前的事迹。

稚嫩的笔迹逐步稳重，仿佛也阅见方哆的成长，从小豆丁长成翩翩少年。想到方哆身穿校服，背着书包，两只手抓住肩带，脸上一副不苟言笑的神情。余富弯起的嘴角显示出对他的满意度，小鬼面无表情的时候还是挺能唬住人的。

笑笑过后，又看起日记。他发现了蛛丝马迹。

元明的名字初次出现在日记里，他精神一震，坐直身子。

从小方哆就很安静，不爱说话，不爱和别人深交。任由人和他说半天也给不出个反应。在旁人眼中他是任人宰割的小绵羊，但小绵羊也有发脾气的时候。

就好比现在，小学刚入读，他把赵昱送他的粉红色小猪水杯摆在桌上。谁知道前桌突然转身，手肘把水杯挥开了。砰的一下，随着水杯被撞翻摔到地面那一刻，像是砸在他小心肝上，颤了两颤。

水杯杯面上被划出痕迹，底部也被砸得凹陷。方哆很生气，一把揪住前桌的帽子，让他尝到被命运扼住喉咙的滋味。

前桌转过头：“？？？”

方哆板着脸，把水杯放在桌上：“道歉。”

怎么说前桌也是家里宠出来的小霸王，别以为方哆虎着脸，就能吓住人。他撅起嘴：“我又不是故意的。”

“道歉！”

幼儿园老师说做错事才要道歉，可他又不是故意的。小霸王拧巴，脖子一横：“就不，为什么我要道歉。”

方哆二话没说，将手中的书本狠狠地往他脑袋上砸。

解气！

开学第三天，小霸王光荣负伤，捂着脑瓜子嚎啕大哭：“我毁容了。”

闻讯而来的班主任立刻刷新对方哆的印象，咬人狗儿不露牙，果然人不可貌相！

毫不意外，方哆被请家长。

当晚，他闷不吭声承受下来自社会的毒打，并且和学校未来的扛把子结下梁子。

望着杯面花掉的水杯，方哆追悔莫及，懊恼地叹口气，将杯子收进抽屉，并给小霸王狠狠记下一笔。

自打水杯事件后，两人见面就不对付，话说不上两句就要搞起来。等到小霸王上了五年级，心思逐渐膨胀，隐隐有着校园扛把子的雄霸风范。

这天放学后他抢过同桌的作业本借鉴，趴在桌上奋笔疾驰。

好巧不巧刚好轮到方哆做值日，负责将椅子搬起来放到桌子上。他走到小霸王桌前，往那儿一站，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小霸王只觉得眼前笼罩着一片阴影，以为是老师来了，反射性捂住脑袋，抬眼看去。发现身边的人是方哆后，本来只是个单纯捂住脑袋的动作发生了转变。反手一个天马流星拳捶在他胸口。

“让你吓我，让你上课踩我鞋跟。我打死你！”

方哆脚下踉跄，身子后仰倒在桌上，被推动的桌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吱啦声。正走到他们班上检查值日的老师蓦然一惊，赶紧过去扶起他，上下打量。

方哆白着脸，被突发状况吓得不轻，狭长的睫毛扑簌扑簌地抖着，尤为可怜。老师满脸关切：“同学，你有没有撞伤？”

方哆摇摇头，老师这才松口气，转过头恶狠狠地剜着小霸王：“你们班这个礼拜的流动红旗没有了！”

小霸王：........

他指着缩在老师怀里无辜眨眼睛的方哆，说不出话。

小霸王成为罪臣后在班级里忍辱负重，发誓迟早要揭发方哆的丑恶嘴脸！

小霸王讨厌极了方哆的阴险虚伪、奸诈狡猾。

同样，方哆也讨厌他的吊儿郎当，自以为是！小霸王就是他心里的害群之马。赵昱之所以会误入歧途就是因为他！

赵昱虽然比方哆小一岁，但两人同级，因为他的缘故，认识了小霸王。本该同仇敌忾的人，却和仇家沆瀣一气成为老师口中的典型。真应证古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眼睁睁看着原本根正苗红的少年踏上不归路，方哆痛心疾首。

“诶，”赵昱用手肘撞了一下他的胳膊。

正写字的手往上推，方哆在作业本上画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抬头，眼神中流露出杀气。

赵昱立马认错：“大哥，对不起，我错了！”

“放。”方哆心情不愉，惜字如金。

“周末元明约我去网吧打游戏...您要不要一起去？”赵昱试探性问。他有预感方哆肯定不会同意。

果不其然，方哆冷眼睨着他。赵昱谄媚地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玻璃珠塞进对方手里。

方哆喜欢收集纯色玻璃珠。

收下贿赂的方哆不卑不亢：“我会帮你跟你妈打掩护。”言下之意是不甘与他们同流合污！

“好吧，一言为定。”被耻与为伍的方中队长果断拒绝，赵昱耸耸肩，老老实实写起作业。周末方哆不来才好，他和元明要去干大事！

等到周六，方哆起了大早打扫卫生。他撸着袖子，开始收拾杂乱的客厅。清扫沙发时，发现缝隙里夹着一条藏青色的男士内裤，动作一顿。

方武在外有别的房产。平常只有两人居住的方家多出一条男士内裤，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眼神闪烁几下，回想起前几天在大院听到的闲言碎语——他妈又带男人回来了。

方哆板着脸，一鼓作气将男士内裤扔进垃圾桶，又将垃圾袋打包好拎出门。期间一直憋着气，白净的脸憋得通红。扔完垃圾，他才长呼口气，摩挲着手指头，转身回去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