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倒流（一）（1 / 2）

方哆懵了。

耳畔的风急急，发昏的头脑被吹醒。环顾四周后，发现自己此时此刻正站在天台上，他颤巍巍地往楼下瞟了一眼，少说也有五六十米高，楼下的人头涌动，他们的叫喊声朦胧模糊。方哆毫无意外地脚软了，赶紧扶着栏杆下来。

他想不明白，明明是被吸入门缝中，怎么一睁开眼就寻死觅活的要跳楼？！

余光中，他身后还站着几个人，刚想回头去问问什么情况，结果就被窜上来的黑影制伏，脑袋重重砸到铁栏杆上，两眼发黑，钝痛感从后脑勺不断传来。他四肢突然脱力，瘫软在地上。

眼皮逐渐沉重，模糊的视线中，有几个身穿橘红色衣服的人站在他身边手舞足蹈的比划着什么，随后他被人抬上了担架。接着寒意袭上他，冷风往衣服里灌，冷得他脸色发白，想抬手拢一拢衣领，然而他的四肢却动弹不得。嘈杂声从四面八方刺入他耳中，脑袋被大容量信息挤爆，后脑的疼痛感逐渐强烈。

恍惚中，似乎有人拿着对讲机大喊：“对，人已经被救下来了，家属在哪儿...”

这他妈坑爹的救援...方哆气得要破口大骂老子明明是自己下来的！

一瞬间关于余富的各种想法从他脑中划过，意识逐渐涣散。

他在栀子花的香气中醒来，迷茫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愣了会意识才回神，正感受到脑袋传来的阵疼，察觉到身边似乎有个黑影在晃动。

意识到身边有人，立马转头看去。一道纤细的背影正对着病床站在小茶几前倒水，听到身后传来的窸窣声，她停下动作，转过头，惊喜覆盖上她的面容：“你醒了...”

直到女生回头方哆才看清她长什么模样，顿时错愕不已。女子的脸显然他见过，曾在莫医声的变态实验室里见过。正是那位让他觉得脸熟的女子！

没想到他们真的认识。方哆古怪地盯着她打量，此时她的容貌更加青稚，大概是高中生的年纪。对上他炙热的视线，杨安安手足无措，撩起耳边的秀发，郝然地垂下头躲避开他的眼神。

方哆一语不发地坐起身，四处摸索手机，然而他身上穿的是病号服。

“你在找什么？别乱动，你睡了这么久身体很多机能都跟不上，先让医生检查...”杨安安慌忙按住他的手。方哆手背上还扎着针头，不安分的动作导致血液倒吸流入透明的血管中。杨安安另一只手按住床边的铃，换来医生帮他检查身体。

等一次系列检查完毕，杨安安眼眶发红，不安地咬着上嘴唇。过了好一会才故说：“当时要不是消防人员动作快你就摔下去了，黄老师可是会因为痛失人才痛心疾首。”她佯装轻松，耸了耸肩，一脸惋惜。

“......”方哆瘪嘴表示无语，狐疑地盯着她的脸看了会。猜想，难道这人是他同学？但残缺的记忆中并没有关于她的记忆。想了会，最终他放弃思考，自暴自弃地躺回床上。

杨安安替他整理好被子，一语不发地坐回位子上，绞着手指头。

方哆的思维开始发散。

早在见到新迟时，他就想起了一些往事，但信息不太全面。他记得，自己死的那年是07年，可有意识时他已经处在了19年。期间12年的记忆全部丢失，那感觉就像是喝酒喝断片，一觉醒来啥事也不记得，稀里糊涂就过去了十多年。

想到什么，方哆面皮一紧，手指慢慢地搓着病号服上的布料，哑着声音问：“今天...几月几号？”

杨安安愣了会：“6月7号。”

听着她的答话，细白的手指瞬间揪紧了被子：“07年的6月7号？高考开始...”说完，方哆被自己本能的反应吓到。怕不是读书读傻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关心高考？！

想到昏迷前发生的惊险一幕，此刻他还如临深渊，背脊骨发寒。

因为他就是07年死的！

“你昏睡了一个礼拜，今天是高考的日子，不过你别担心，保送名额早就批准下来了，教导主任就是吓唬你，他真有本事说取消就取消？”杨安安白净的手轻轻贴在他胸口帮他顺气：“赵昱的事我会找机会和他说清楚，你别想那么多。才刚醒你需要好好休息，其他的等养好身体再说。”

方哆一愣，没想到自己一睡竟然和余富分别了一周，也不知道他现在哪里。方哆张嘴还想说话，但见杨安安憔悴的脸色，心中涌起愧疚，不禁闭上了嘴，安心躺回病床上。

昏睡太久后的所有不良症状一股脑涌上，不仅脑壳发疼，还浑身无力。压下喉咙深处的干呕感，方哆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纤长的睫毛扑簌，嘴角下压，微微发抖，似乎极力忍耐着身上的痛苦，忍得快哭出来了。

杨安安叹口气，拿出手机开始发送了一条信息。

原本方哆只是想闭眼装睡，没想到真睡去了，等到醒来时正到傍晚。刚才照顾他的女生已经离开了，留下一张纸条搁在床头柜上。看过落笔方哆才知道她的名字——杨安安。

细碎的片段从他脑海中闪过。

读着纸条上她清隽的字迹，鼻尖传来幽然的栀子花香，他转头望着被打开的窗户。窗外余晖淡洒映红晴空，黄昏漫盖，几缕阳光洒进病房，方哆挣扎着坐起身。他住的是单人间，见四下无人，探身去翻床头柜下面的橱柜门。之前他见到过杨安安打开柜子放东西露出的书包，他想试着从书包里找到点什么有用的东西。

不多时，他手中捏着一张学生证，确认过是自己的真实信息，方哆沉默了。

学生证照片上他穿着白色的校服，身形瘦小的缘故校服溜肩，松垮垮地套在他身上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浑身散发出如同垂暮之年的死气。不仅如此，他寡淡的眉宇间透出阴郁，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头，无不在彰显自己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态。

方哆不承认照片中死鱼眼一样的家伙是他！

又翻了翻，终于在被凌乱的书籍压住的书包底部找到了一部老年机。解锁后光标定在赵昱的名字上，看来是昏迷前自己也曾想过给他拨电话。凝望着手机屏幕，手指靠在通话键迟迟按不下去。

思索后，他还是放弃了，转而凭借模糊的记忆，拨通余富的电话号码。抱着侥幸的心理，期盼能联络上余富。

等待他的却是一阵忙音，方哆皱起眉，不应该，余富说过他的电话号码03年就开通了。继续打，依旧是忙音。想到什么，他抱着试探的心态编辑一条信息发送出去。

果不其然，眼睁睁地看着发出去的文字变成一堆乱码，方哆陷入沉默。

实验证明此时身处的环境会干扰他和外界的通信，那他究竟该怎么联络余富？方哆咬着手指发呆。

倏然，沉沉地脚步声传来，方哆手忙脚乱地将东西一股脑地塞进书包里，扔进柜子里，蓦然掀起被子盖住脑袋。

房门被推开了。

方哆躲在被子里，露出一条缝隙查看。

“你怎么不开灯？”进来的人很疑惑，刚问完，发现方哆在睡觉，他敛住声音，悄悄走过去。

听到低沉熟悉的声音，方哆心如擂鼓。

进来的那个人逆光站在病床前，高大的身形像是镀了一层暗光，显现出的轮廓高挑健硕，昏暗光线下交织着他晦涩的面容。

方哆猛地掀开被子，被灯光刺地不自觉地眯起眼，缓了缓才看清他的容貌。

浑身散发出蓬勃气息的少年，白体恤的衣角随意卷起，隐隐露出结实的腰腹。一手插进口袋里手臂弯曲，臂弯上肌肉紧实分明。赵昱的面容年轻，气质稚嫩，一举一动都将自己的情绪暴露，就如此刻，他两条英气的剑眉皱起，厌恶的情绪展露无遗。

方哆惊愕地指着他：“你的脸...”

赵昱英俊阳光的脸上完好如初，不见当初他们打架留下的那道疤。他记得当时下了狠手，赵昱足足被缝21针，就在他左侧鼻骨到脸颊的位置！

怎么...说没就没了？！方哆仔细端详他的脸，没看出一点植皮的痕迹。

被突然蹿起来的人吓到，赵昱退后几步，疑惑地摸着自己的脸颊：“我的脸怎么了吗？”

“...没，考试怎么样？”他目光闪躲。

“就那样呗。”赵昱浑不在意地撇嘴，随手拉开椅子坐下，见方哆苍白的脸色，他嗤笑，手指轻轻拨动杨安安放在床边的书。无意间看到书内的落款，眼神暗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