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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腰斩》 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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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离职两年多了。”

……

“我不是那个意思。”

……

“……就大概写写。”

……

“再见。”

我挂了电话,看着手机屏幕出神。

他已经离开快一年了,我却觉得漫长得像十年。

妻子穿着浴袍走到我身边:“亲爱的,你在忙工作吗?”

我条件反射地盖上了笔记本电脑。

我看到妻子的脸色马上变了,赶紧解释说:“你还记得写《沼泽》那个作者吗?马上就到他的忌辰了。因为我以前当过他的编辑,总编想让我写一篇祭文,加到专题里。”

妻子的眼神还流连在笔记本电脑上:“你不是一年前就写过了吗?”

我深呼吸,然后扯出一个笑容:“上一年的时候我没写出来。”

“哦,那你继续吧,我先睡了。”

等到她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我打开笔记本电脑,对着空白的文档继续发呆。

妻子忘得一干二净,明明她曾经也是他的粉丝。

***

以前的同事小张建议我可以写一些与他相处的回忆。

刚认识他的时候我才入职不久,互联网还不是很发达,稿件的投递完全依赖传统邮政,在截稿日我还得跑腿到作者家里取稿。

他是最偏僻的那一位,住在半山别墅里。

烈日当空的夏天,我蹬着二手自行车上山,裤兜里抄写了地址的纸条已经被汗水浸透,字迹与视野一同变得模糊不清。我会在他的花园前推开那道形如虚设的铁门,穿过被杂草占领的鹅卵石小径,隔着门大喊他的名字——因为连门铃也是坏的。

经过这些重重考验,我才能觐见他。

他不需要访客换鞋,因为屋内的地板不比外面干净多少,甚至在某些时候,地上会堆满放了几天的盒饭残渣。

有一次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主动提出想帮他清理,他的表情非常震惊,然后就抱着稿子坐在沙发上,看我收拾垃圾。

他的生活就像一个被虫蛀了的苹果,外表美丽,内里一塌糊涂。

来往几次后,他开始会从厨房里找出纸杯,给我倒杯水,然后我们会坐在破了个洞的沙发上聊天,聊他这次投稿的作品,聊我工作上的事情,然后两人一起看着脱落的墙面发呆。

有一次我刚推开门,便被他拉着往客厅深处跑。

他将高尔夫球棒塞我手里:“你帮帮我,厨房里面有只老鼠,我把它关在里面了,你帮我打死他。”

我被他推着走,只来得及问一句:“那老鼠大不大?”

他说:“不大的,很小一只,快点快点。”

我进了厨房,身后是他反锁的响声。

眼前那只猫一般大小的老鼠趴在冰箱顶,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

然后它朝我俯冲下来。

“我X!你管这叫小?!”

我因为恐惧而忘记了具体的细节,只记得自己一边尖叫一边胡乱挥动着高尔夫球棒,而他在门后面笑得停不下来。

我没有弟弟或者妹妹,但我觉得他具备了一切备受宠溺的老幺的特质。长着一张天使的脸,却能做出恶魔的行径。

我问他为什么不请个钟点工搞卫生,他说:“没有钱,也不太习惯有陌生人在家里走来走去。”

我说:“我不算陌生人吗?”

他笑着说:“我们算朋友。”

我删掉了这段文字。

当他不在之后,回忆竟然变得如此刺骨。

***

小张约我出去喝一杯,我惯例地向妻子报备,她也惯例地迟迟没有回复。我打开衣柜,发现衣服都是皱巴巴的,选了一套烫了,穿上,然后出门。

小张是在我离职后接手我工作的人,交接时我们相处得还算融洽。他问我祭文的进度,我笑着说多亏了他的建议,已经有些进度了。

从这句话为开端,我说了无数谎言,只为了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家庭幸福,工作忙碌的角色。

一个社会意义上的,正常人。

小张说话的方式还是那么飘忽,他突然说:“说起来,总编之前联系上了第一目击者。”

“什么?”

“那个啊,尸体的第一发现人呐。”

玻璃杯里的酒溅了我满手都是,我颤抖着抽出了纸巾。

小张说:“他是山上的护林员,好像出事前还和老师一起住在山上,现在改行做志愿者了,不知道总编想在他身上套什么料。”

“名字叫林树新,有意思吧?”

我记下了这个名字。

***

在某个骤然降雨的上午,他建议我在他家待到雨停。他穿着柔软的睡衣,盘腿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笔记本作势要写,嘴里却借着雨声的掩盖哼着不成调的歌。

他突然将笔记本扔到地上:“我们来玩快速问答吧,问题就是为什么我的小说都不受欢迎。”

我嘴里还含着他分享的罐头黄桃:“嗬……”

他沮丧地说:“这是我第五次被腰斩了,每次都要重新想新笔名,好累。”

我咽下黄桃:“你和你责编沟通过了吗?”

他完全忽略了我的发言:“请在五秒内回答。”

我说:“因为风格太阴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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