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1 / 2）

水月的手臂被他抓出血痕，纪德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他无法思考, 已经快要在不会减弱的痛苦中崩溃了。

人类是有极限的。

在连昏过去都做不到的情况下, 纪德已经濒临疯狂。他出了大量的汗，浑身抽搐着, 手臂上慢慢浮现出一只只扭曲的、恐怖的、妖异的眼睛。

本来还没什么特别反应的太宰治：……

被人类的本能驱动, 太宰治看到那些眼睛的瞬间往后退了一步。

他观察到长谷部的表情并没有那么意外。

发现太宰治目光的长谷部偏头看了他一眼，“这个世界应该存在的吧, 人类堕落为妖怪的传言？如同……丑时之女？”

长谷部搜刮脑海为太宰治找出了一个例子。

“虽然听说过，不过目前为止见过的还一个也没有呢。”太宰治在港口黑手党见过的事不少, 这种情况在从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痛苦的程度不够么, 还是因为力量本质不同的影响……”

难得出现了一件他想不明白的事。

他们说话的功夫，纪德的头上连角都已经长出来了。他目光涣散, 手指紧紧攥着水月的手臂, 使得她雪白柔软的肌肤遍布青紫和血痕。以纪德现在的状态，水月只要轻轻踹一脚就可以让他倒在一边，但是她没有选择这么做，主控的长谷部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才忍着没把纪德的手臂剁下来。

主肯定有他自己的打算, 长谷部跟太宰治说话的时候还注意着水月的手臂, 看见纪德抽搐了一下又抓出了新的伤痕。

长谷部：……

但还是想剁了他。

纪德感觉嘴里咸并且苦，却意识不到是什么时候流下的眼泪。他一直在追寻着死亡, 而此时在他身上上演的死亡痛苦, 他不能承受也丝毫不期望。

鲜明的, 令人疯狂的痛苦将要把他摧毁。战斗到最后的意志已经破碎了, 或者从他追寻死亡的时候, 这意志就已经变成了虚伪的谎言。

这时一切的痛苦都停止了，他窒息了一会儿，被水月轻轻拍了下背，猛地爆发出剧烈的喘气声，胸膛拼命起伏着榨取空气。

他喘匀了气之后，一种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感觉在身体里蔓延。不再是死亡痛苦的交织逼迫，那是小时候因为表现乖巧第一次被夸赞的甜蜜，在长期的干渴后喝到第一滴水的喜悦，是长途跋涉后睡足了一觉的满足……

在他这一生中，所有的舒适所有的满足……哪怕是最微小的幸福，也在他体内涌动着。愉悦感遍布了躯体，将他推上喜悦的最高峰。

纪德失去了力气，瞳孔无法聚焦，瘫倒在地板上。

愉悦的时间是短暂的，纪德还没有回神的时候，火烧的痛苦再度席卷他的身躯。

几乎是立刻，他的背上生出了密密麻麻的诡异眼睛，纪德张开嘴，发出细细的尖啸声。

已经不像是人的声音了。

已经有一半变成了妖怪，可是身躯仍然在业火中沉沦着，没有因为妖异而获得半点拯救。

坚持不下去了。

她是来……摧毁我的。

在脑海中的某根线彻底像被过度拉扯的橡皮筋那样崩毁之前，纪德终于找到了他一开始问的那个问题的答案。

虽然这个答案如今看来没有什么意义了。

人的力量太渺小了，拥有的一切顷刻间便可倾覆，连自我也在风雨中飘摇。

“救……”他紧紧攥着水月的手臂，像溺水后抓住唯一一块浮木，即使那块浮木上满是钢钉倒刺也顾不上了。“救……救我……”

在无边的烧身业火之中，在肉体仿佛无期限承受的死亡痛苦之下。“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