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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布尔与台球桌8(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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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尽快脱单,金不可谓不努力。他和菲利普.赖诺德经常一起参加二人约会,他在自己布道的教会里也遇到了好几位潜在的伴侣。他早就为符合条件的女性发明了一套编码评级系统。富有吸引力的女性就是“博士”,取其值得追求之意;令人张口结舌的大美女则是“宪法”,因为宪法“众人瞩目且内容充实”。波士顿大学里有一名女学生虽然在血统上算是黑人,但是肤色却浅得很,因此在校园里一直假装自己是白人。金与其他知根知底的黑人学生们一起饶有兴致地观看着这出好戏。有人敬佩她,有人批驳她,也有人笑话她,但是所有人都与她拉开了距离,因为谁也不想承担拆穿她的责任。在其他方面,金的单身风格与战后美国的社会风气可谓相得益彰。每当金与朋友们一起上街的时候,如果有宪法级美女从身边走过,他肯定会用手肘暗中捅一捅朋友们的肋间。他收集了很多电话号码,还精心打磨了一套开场白,每次遇到值得进一步发展的女性都会将这套言辞拿出来。1952年初他在朋友的建议下给一个素未谋面的女性打了电话。金首先向对方传达了几句那位朋友的美言,借以解释自己如何得到了这个电话号码,然后就抛出了他用惯了的的开场白:“我知道每个拿破仑都要遭遇滑铁卢,我现在就是遭遇了滑铁卢的拿破仑,我已经向你跪下了。”

“快别搞笑了,”电话那头的柯瑞塔.斯科特说道。“你都还不认识我呢。”

毫无羞赧之色的金继续大肆抒发自己的文青气质,并且看似不经意地随口提到了好几次自己正在攻读的课题,以期迅速建立自己文质彬彬的形象。他的言谈风格迅速地在正经与戏谑、权威与幽默之间相互切换,对面的柯瑞塔在他的华丽开场白之后也一直没扣电话。没过几分钟金就说服了斯科特明天一起吃午饭。第二天他开着雪佛兰将她带到一家自助餐厅,在餐桌上他与斯科特进一步攀谈起来。柯瑞塔.斯科特在阿拉巴马州的某个农场长大,她的父亲奥巴迪亚.斯科特很害怕白人,但依然依靠自己的双手为自家人建造了一座相当像样的住宅。凭借着吃苦耐劳与顽强打拼,奥巴迪亚积攒下了几百公顷的地产,从贫困的黑人自耕农群体当中脱颖而出。他的女儿们也不是娇生惯养之辈,从小就下地采摘棉花,回家洗涤衣物。不过她们的父母在教育方面绝不吝啬,将她们送进了附近某城镇的私立学校。这座学校是在内战之后由公理会传教士建立的教会学校,几位姑娘在学校里全都拿出了这家人一贯的吃苦耐劳劲头。柯瑞塔.斯科特从这里毕业之后又跟随姐姐的足迹北上来到了安提阿学院。再次毕业后,她申请到了波士顿大学新英格兰音乐学院的一笔数额不大的奖学金,于是就来到了波士顿。

柯瑞塔.斯科特渴望成为一名古典歌手,但她的前景很不明朗。就算她确实拥有难得的歌唱天赋,足以跨越教会独唱家的与职业歌手之间的天堑,她也依然缺乏启动职业生涯所必需的经济支持。此时她与一帮爱尔兰女佣在灯塔山某上游寄宿公寓工作,从而换取食宿。到目前为止,她的大学学位、她在文化界黑人群体当中的人脉以及她那收放自如的淑女做派——只要她愿意就能摆出一副十足十的女一号气场——并没能给她带来多少职业突破的机会,至多只能让她在全波士顿最时尚的居所里饥一顿饱一顿地苦熬。种族压力、贫穷压力以及音乐界的激烈竞争压力使得柯瑞塔成了一个很没安全感的姑娘,始终保持着敏锐的现实主义观念。不过与此同时她也在努力维系着自己的尊严与乐观心态,使其不至于遭到现实主义的淹没。“下一个得到我的照片的男人将会是我的丈夫,”她这样告诉自己。柯瑞塔比金将近大两岁,这一年她已经二十五岁了。按照那个时代公认的最佳结婚年龄,她马上就要迈进剩女的队伍了。职业突破遥遥无期,也没有特别拔尖的男生来追求她,因此她很快就要不得不下调自己的人生目标了。

金早就知道这些背景情况。日后在夫妻共处没有外人的时候,他经常会故意逗弄妻子,说是假如没有遇到他,她非得回到阿拉巴马摘棉花不可。不过在两人的第一次午餐期间金的嘴巴并没有这么损。他热情称赞了柯瑞塔的美貌,特别是她的刘海尤其漂亮。两人的谈话主题天南海北,从黑人料理一直引申到了劳申布施。柯瑞塔第一眼并没有相中金,因为她觉得金的身材有点挫。但是随着谈话逐渐深入,金的身材似乎也一点一点高大起来。开车送她回到音乐学院之后,金再一次说出了惊人之语,宣布她将会成为自己的贤内助。“我挑选妻子看得是四大条件:人品,智慧,个性与美貌,”他这样说道。“这四项条件你一应俱全,因此我想再次见到你。”柯瑞塔有些恍惚地回答道她必须看看自己的日程安排。

这两个人的恋爱关系是浪漫主义与实用主义的奇特合体。金与柯瑞塔交谈的时候总是诗意盎然,经常带着她出入于音乐会与剧院之类的优雅场所。但同时他也毫不掩饰地告诉柯瑞塔,他正在考察包括她在内的若干名女性,而他只会迎娶符合特定条件的候选人。接受了姐姐的指点与培训之后,柯瑞塔在金与赖诺德合住的公寓里精心烹制了一顿饭菜。用餐完毕之后,金表示这顿饭“通过了”他的烹饪测试。后来金又问她,作为一名布道人的妻子,她在面对黑人浸信会当中未曾受过教育的老太太们时能否做到谦逊有礼而不是摆出一副纡尊降贵的派头。柯瑞塔对于这个问题也给出了毫不犹豫的肯定回答。不过她差点就没能通过另一场意料之外的考验。金请她在放暑假回家的时候绕道亚特兰大,来他家里坐一坐,她不经意地回答道她可能不会来。金当场就发作了。“那就算了吧,”他告诉她。“就算我什么都没说。”胡安妮塔.塞勒斯也遇到过类似的争执并且坚持了自己的打算,不过柯瑞塔却在压力之下改变了主意。

1952年8月,柯瑞塔来到了亚特兰大。几周以前共和党刚刚在芝加哥的全国党代会上提名德怀特.戴维.艾森豪威尔作为总统候选人——这也是美国政党的党代会第一次得到电视转播。她第一次接触到了金的世界——大教堂,大房子,大城市,精英黑人俱乐部,强大的人脉——这一切都唬得她有点手足无措。她觉得金夫人对待她的态度客气里透着冷淡,而老金牧师的眼里几乎就没有她这个人。对于以便以谢教会的主人来说,眼前这个丫头只是儿子新近结交的又一个女朋友而已,而且还是个乡下妞。此外任何人都可以声称自己是个歌手,但是真正有两把刷子的人却少之又少。老金牧师的傲慢没有让柯瑞塔感到惊讶,因为她已经从金本人以及亚特兰大当地的熟人那里听说了很多关于老金牧师的事迹。她听说金家的一家之长已经决定要让他的儿子与某个西区的显赫家庭联姻,她甚至还听说金对于自己的终身大事并不能做主,“最终决定权”掌握在金老爹手里。这一切哪怕仅仅只是谣言也足以令人心神不安了,但是与金家人当面打交道的经历还要更糟糕——这家人的架子这么大,脾气却这么好;他们的态度如此礼貌同时却又如此冷淡。她毫不意外地发现,金家最有人情味的成员就是她的男朋友。

过完暑假回到波士顿之后,金似乎第一次显现出了学习不用心的迹象。他的论文第一次遭受了D +的低分与严厉的批评,评分的教授在纸面上写满了例如“太啰嗦”、“显而易见”与“为什么?”之类的评语,画满了指明语法错误的大小圈子。为了挽回颜面,金又向这位教授接连提交了三篇论文,题目分别涉及笛卡尔、威廉.詹姆斯与大乘佛教。三篇论文都拿到了A。然后就好像老天存心不想让他安心学习一样,老朋友们不约而同地为他的长期单身问题操心起来。霍勒斯.惠特克在一封信中奚落他未能完成两年前为自己设定的限时脱单任务,他认为“只求过把瘾的女生们”仍然还在分散金的注意力。几个星期之后,国王收到了一封来自小W.T.韩迪(W. T. Handy, Jr.)的信件。此人是一位未来的卫理会主教,金在波士顿大学度过第一学年的时候他刚好毕业。“我知道你还在在波士顿沾花惹草,依然是当地最抢手的单身汉。现在没有我在一旁帮扶你了,不知道你的进展怎么样。要记住,M.L.,‘我们都指望你干出一番大事业’。唯一有可能致使我们期望落空的因素就是M.L.本人。但我知道他绝不会允许他自己或者任何外界影响致使他辜负自己,或者令他那受人敬爱的父母蒙羞。”

这年秋天,老金夫妇来到波士顿看儿子。此时他们的儿子往家里打电话的次数已经不太频繁了。柯瑞塔.斯科特在夏天造访了他们家之后,老两口心里都有些放不下,因此他们决定亲自过来考察一番。来到儿子的公寓之后,两位老人马上注意到房间里干净得有些反常。无论是他们的儿子还是菲利普.赖诺德都不是勤于打扫的人,因此最合理的可能就是有一位女性正在照顾这两个小子,而最大的嫌疑人自然就是柯瑞塔.斯科特,因为她似乎与他们的儿子走得特别近。一贯有话直说的老金牧师开始当着柯瑞塔的面盘问金,让金说清楚他的其他几名女友近况如何,并且把这几位姑娘的名字一个接一个报了出来。金逐一否决了父亲报出的名字,但是面对父亲的挑战他并未直接承认自己对柯瑞塔抱有怎样的兴趣。目前柯瑞塔每天都会在吃饭与喝下午茶的时候过来坐坐,他对此感到很满意,并不想立刻就回应父亲的挑战。但是老金牧师却不依不饶。反复几轮发力都无法迫使儿子说句痛快话之后,他将进攻的矛头转向了柯瑞塔。他声称柯瑞塔为自己设计的世俗音乐职业道路与浸信会牧师妻子的身份不相称。柯瑞塔并没有接过他的话头,于是老金牧师又换了一副乐呵呵的口吻,认为她与金的恋情只是学生之间的相互迷恋而已,恐怕根本持续不了一年就要告吹。柯瑞塔依然没有接过他的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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