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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八十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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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熹五年。

甫一开年, 开封府,及周围的京东东、西路等地便下起了雪。

不仅是赵琮, 老百姓们也纷纷为之兴奋。

这当真是瑞雪。

自三年前,开封府及京东两路便开始大旱, 三年间仅仅下了几场雨,大旱,又闹蝗灾。原本因赵琮亲政,命当地开始种的水稻等物,刚有起色,便又全被蝗虫食尽。蝗虫难除,此时又不如后世, 可以用飞机往田间喷洒农药。

此时蝗虫基本靠人力去除, 硫磺据说也有功效,可硫磺到底是有害之物,赵琮根本不敢轻举妄动。这几处地方本就多土地,少绿植, 赵琮亲政后, 本就提防着蝗灾,已命人多种绿植,也欲在田间多挖池塘,到底敌不过干旱与蝗虫的来临。

幸运的是,这三年间,仅这几处地方的田地间有蝗虫,且国库还算充盈, 到底没能闹出大饥荒来。

却已耗了赵琮许多心力,赵琮作为新手皇帝,正式亲政,刚改年号,不过一年多,便面对这样的场景。他当时还真有些束手无策,看似只是蝗灾,却是牵连进了太多的事和人,也打乱了他原本的许多计划,此种情形之下,他还要安抚百姓。而当时更有人借机生事,说他这个皇帝不祥,等等,其中百般错综复杂。

不过事情总能解决,而他经此一事后,愈发像一名真正的帝王。

如今就连染陶、福禄等亲近之人,也不敢与他对视,也再不如从前那般敢与他开玩笑。

这场雪,从开年一直下到元月初七,依然在断断续续地下着。

福禄从外头回来,站在廊下拍着肩膀上的雪,边拍边问门边候着的小宫女:“陛下一人在里头呢?”

“是,陛下在里头看呢,方才婢子还进去添了回茶。”小宫女脆生生道。

福禄笑:“外头冷,你进去站着。”

小宫女也笑:“陛下也这般说,但咱们轮班呢,一人就站两个时辰,婢子刚从茶喜姐姐那处过来,一点儿也不冷呢!”

“那是陛下疼你们,生怕你们冻着,才这般安排。”

小宫女笑嘻嘻:“是,陛下疼咱们。”

福禄玩笑罢,欲进去,方转身,他脸上的嬉笑便不见了,而是一脸恭敬。

他撩开内室的厚重帘子,轻声走进去。

一道帘子,隔绝了室内与室外。

室外有多冷,室内便有多暖,既暖且香,萦绕着的均是腊梅香。

室内的人却有些冷。

隔窗后的榻上正盘腿坐着一位郎君,他身着妃色衫袍,背后靠着大引枕,膝上盖有大毛毯子。他一手拿,另一只手抱着只手炉。他看得仔细,手指轻翻页,手指莹润,甚过白玉。

他仅是一张侧面,叫人一看便不由噤声,再不敢说话。

这正是五年后,二十一岁的赵琮。

福禄再吸一口气,走到榻边。

赵琮再待看过一页,才漫不经心地问道:“皆送走了?”

福禄弯腰道:“陛下,小的与谢六郎一同将各国使官送出了城门外十里处。”

“李凉承呢?”

“他最初依然不愿走,称定要见您一面才走,后来谢六郎劝了他一阵,他才上马。”

“文睿倒是个万年不变的老实人。”

福禄皱了皱眉,到底还是说道:“这位三皇子胆子未免也太大。”

赵琮点头,胆子是挺大,竟敢偷偷扮作使官来大宋,且趁来见他时特地表明身份。福禄当时也在,真怕李凉承要刺杀他,侍卫们恨不得当场便杀了他。偏偏好歹是个邻国皇子,杀又杀不得,就这般死在大宋境内,并不好给出交代。

五年前,李凉承还沉得住气,这几年据闻西夏皇帝身子日益不好,他的大哥已渐渐掌权,将一些不喜的弟弟全部圈了起来,不轻易让他们外出,生怕他们对皇位动心思。

李凉承估计也是急了,也不知他到底用了什么办法,居然溜了出来,还来到大宋。

如今的李凉承倒不似五年前那般,他一表露身份,便作出一副纯良的模样,日日皆要进宫来,还道他仰慕他。赵琮冷笑,仰慕?怕不是装傻骗他上钩,好帮他夺皇位吧。

他又不傻,就这种拙劣的招数,还想骗得他?

早些年本就有合作的机会,李凉承拿乔,如今要他赵琮帮忙,先拿出好处来才是。

因过年,官员都已休沐,他难得清闲,长期阴郁的他到底也松快了些,他随意问道:“你说他为何要那般装傻卖乖?”

为何要那般?

李凉承指望当西夏皇帝呢,指望陛下支持他,要他福禄说,这个李凉承是学从前的小郎君呢!全天下都知道,陛下疼宠小郎君非常,如今陛下亲政已五年,却无子,常有人说,当年陛下身子那般不好,怕是要选那位赵十一郎君做继承人的。

而魏郡王府这五年来,一日不如一日,众人更信这个传闻。

这位李凉承,也就比小郎君大个两岁,眉眼间还当真有一两分小郎君的模样。也不知是谁教他的法子,他竟真效仿小郎君从前的样子,性格真是学了个成。

只可惜,他们小郎君是本性如此,这个李凉承狼子野心,纯粹是装的!

且他们小郎君对陛下毫无异心,这人心中想的什么,真当他们傻看不出来?!

福禄心中这般想,却不敢说出口。

因为,小郎君已经死了,死于五年前。

小郎君就是陛下的忌讳,谁也不敢提,谁也不能提。

这位李凉承学谁不好,偏学小郎君。也不知他到底哪里来的自信心。

他不说话,赵琮也不强求,他本也不需要答案,只是再问:“还有什么事?”

“倒是的确尚有一事,魏郡王求见。”

赵琮原本还平和的表情立刻一凛,握着的手也一紧,改拿为抓,随后便是冷笑。

人更冷。

福禄便知道,陛下这是还不打算见魏郡王。可是魏郡王来求见,他也不能不上报。

他低头再赶紧挑高兴的事情说:“这几日雪见小,御街那处,各色杂耍艺人皆已聚集,如今十分热闹呢。街上也搭了许多的山棚,方才小的从城外回来,真是不由也被百姓们感染,人人皆穿了新衣,喜庆得紧呢!”

赵琮知道福禄是哄他高兴,但他听罢,也的确宽心不少。

前两三年,闹蝗灾,人人兴致不高,即便是元月里头,开封府内也不热闹。他作为皇帝,更是带头节俭。今年好不容易下了场雪,眼看着是个好年头,自然要好好热闹一场。

上元节那日,他也要亲登宣德楼,与民同乐。

原本还当宴请官员才是,他取消了,与人说笑,实在太耗心力。

这五年来,有钱月默帮他调养身子,虽是好了些许,但他格外勤政,日日皆朝参,随时在崇政殿面见官员,身子还是难以彻底治好。

谁也拦不住他,谁也不敢拦,且这几年的确发生了太多的事,万民皆在看着皇帝。

赵琮更不想拦自己,毕竟他也不知,除了朝参,除了见官员,除了处理政事,他还能做什么。如今就连孙太后都已沉寂下去,顶多跟钱月默折腾几个来回。后宫之事皆是钱月默在管,钱月默管事上头是一把好手。就连王姑姑,也老实了许多。

他想揪出王姑姑身后的人,都找不着机会。

一个生事的人也没有。

这座皇宫冷得很。

他也希望它能暖一点,可他暖不起来,它又如何暖。

他放下,望着角落的炭盆发呆,鼻尖全是梅花香。

不知不觉,他开口:“今年元宵,朕欲与公主同去看灯。”

福禄大惊,立即抬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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