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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九十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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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琮这一回晕倒, 再不似方才那般,仅半个时辰便醒来。

他气狠了, 吐了太多血,很久也未醒, 且御医不敢再为他施针。

陛下既未中毒,福禄也出来请各位大人先回家去,他们陆续离开。

只是他们一走出正厅便傻眼。

那位传闻中得陛下万分宠爱的,已死的,突然又回来,已长大的小郎君,在台阶下跪着呢!

他跪得一丝不苟, 腰板挺直, 视线下垂,一动不动。

他们也不敢多看,只能低头从他身旁经过。

司朗眼神复杂地瞄了他一眼,决定回去要好生与赵世晴商量一番, 这番也太奇怪。赵世?忽然死而复归, 还跪在这里,明显就是惹恼陛下的模样啊!所以说啊,这人也得看命,虽是王府末流庶子,谁让他得陛下亲眼。魏郡王府真是得也因赵十一,失也因赵十一。

但这赵十一,照样如此。

讨得陛下欢心, 便是同公主一般尊贵。惹得陛下恼怒,即便是这样的风雪天,也得在外头老实跪着。

易渔也看了一眼,再默默收回视线,走在最后头,一行人终于走出了崇政殿。

路远送几位大人离开,回来瞧见赵世?还那般跪着,也不由叹气。

他走进去,到福禄身边,小声道:“师父,小郎君还在外头跪着呢……姿势一点儿没变。”

“唉,跪着吧。”福禄也没办法,陛下都说要逐他出开封府,他们岂敢说什么?况且,他以为,小郎君应该也跪不了太久。都是金贵人,身子健壮是一回事,可这跪功真不是一般人能练得的。

可赵世?却一直跪着,跪到日落,再跪到月升。

甚至外头飘起了雪,他居然还在跪着。

染陶心疼地站在门口看了几眼,却也不敢为他撑伞,更不敢给他送些热茶水喝。

她只能叹气,转身再回去。

福禄问:“如何?”

“还跪着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姐姐,我也不知。陛下气狠了,还要小郎君‘滚’。”

染陶再叹气,又道:“听外头递话进来的人说,公主还在忠孝伯府呢。”

“在那儿待着做什么?”

“咱们公主如何性子,你是知道的。具体由来,也没打听出来,但总归是他们惹得公主不高兴。陛下被他们孙家气成这般,公主定要替陛下出这口气的!”

福禄听罢,小声道:“姐姐,陛下怕不是为这事儿气的。”

“啊?”

“陛下怕是为……”他指指外头,“为那气的。且陛下命人捆了吉祥,吉利正看着呢。方才小的在外头,听到陛下与小郎君在里头言语颇为激烈,似乎也提到吉祥。”

染陶皱眉:“吉祥,你是亲自去查过他的。”

“是啊!清清白白,一点儿错也没有,这几年吉祥办事也很妥当,从不犯错。”

他们俩想半天也没想出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只是外头的雪越下越大,染陶又出去看了眼,见小郎君身上已被雪盖了一层,头发也已成白色,心中难受。可是她不敢去扶他起来,到底咬牙,眼不见心不乱,转身又回室内。

趁着宫门还未关,赵宗宁匆匆归来,她走得极快,此时雪已下得愈发大。

崇政殿内无人过来,殿外至厅前的青石板路已被白雪覆盖,雪面上一点儿印记也无。赵宗宁连伞也未撑,只是披着大毛披风。她戴着风帽,低头行路,也没瞧见前头是个什么情况,只能见自己在雪地上印下一个个的脚印。

她走至阶前,正要上去。

澈夏却在身后拉住她,她一顿,问道:“怎么了?”

“……”澈夏不知如何说才好。

赵宗宁戴着风帽,看不仔细,索性揭下帽子,正要再问,一回头,瞧见就在脚边,跪着一个人。

雪下得大,已将赵世?全身覆盖住。

赵世?却真似石头一般,一动不动,腰背始终挺直着。

赵宗宁一看便知,他已经跪了许久,脸冻得雪白,身上的雪厚得很,他却连件披风也未披。他也未穿袄子,只穿了件寻常黑色的单薄衫袍。

赵宗宁与赵世?有些相似,均是心狠之人,但少时到底有过交情,也曾当过家人。若是旁人这般,赵宗宁万不会心疼一点儿,如今瞧见赵世?这样,赵宗宁莫名也有些看不过去。

她站在一边,看了会儿,赵世?依然一动不动,唯有睫毛偶尔颤一颤,说明他的眼睛还在眨,也说明他还有知觉。

赵宗宁当真以为赵世?不是个好东西,否则何以活着却始终不回来,他不知哥哥如何想念他吗?如今又何以突然回来?她原先真信他是真死了,有今日这么一出,她前后串联,真没法再把赵世?当纯良之人,此人心中鬼心思多得很。谁知道,他今日又回来做什么?

而他面朝哥哥躺着的地方而跪,既然跪了这么久,也没人来叫他起,显然是已惹怒了哥哥。

赵宗宁虽觉得他有些可怜,倒也以为他罪有应得。

她“哼”了声,说道:“撑不住,便起来罢。在这儿装相有何意义?早干什么去了。”

赵世?自然是不会回话的。

“既不听,便跪去。最好也能跪晕过去,看哥哥这回还会否心疼你!”

说罢,赵宗宁一甩披风,拾阶而上。

赵琮这一回再醒来,天边刚刚染上一层浅淡的朝霞。

他方醒,赵宗宁便握住他的手,轻声叫他:“哥哥。”

赵宗宁的手,软软的,暖暖的,让刚醒的赵琮舒缓许多。

赵宗宁轻声道:“哥哥还有哪处不适?白大夫就在外头呢,叫他进来。”她说罢,便朝外喊人,白大夫立即进来,又一番查探,他也松了口气:“公主,陛下无碍,只是要静养几日。”

“外头下这样大的雪,朝会停几日也无妨。街边扫雪也要好些时候呢,各位大人们也不便进宫。”

赵琮没有反应。

白大夫等人跟着点头赞同,福禄则跑出去告知各方。

他跑出去,见赵世?还是那般跪着,身上的雪又厚了几层,他的膝盖不由都跟着疼了起来。但他们不敢拦哪!他只好埋头往外跑。

白大夫与染陶一同去御药局配药并熬药,出来也瞧见了赵世?。他们俩也是只敢看看,随后就赶紧收回视线往外走。

因陛下醒了,殿内的宫女、太监也渐渐走动起来,愈来愈多的人瞧见了跪着的赵世?。这是件无比令人惊讶的事,且又不是什么不许人言道的事,一传十,十传百,等天彻底亮堂时,几乎整个宫里人都已知道。

钱月默正用早膳,她一晚上都没睡好,精神不大好,飘在旁道:“娘子,小郎君还在外头跪着呢……”

“啊?还跪着?”钱月默不由便放下筷子。

“从昨儿下午,咱们还在崇政殿时便跪着了,跪了一宿,这雪可下了一整夜呀!先头您还未醒时,婢子去崇政殿问陛下的情况,小郎君都跟个雪人似的!偏偏跪得那样板正,染陶姐姐也无奈呢,说他动都没动过。”

钱月默也觉心慌,那样冷的天,穿得那么单薄,还跪在雪地里,如何受得了?万一伤到了腿可如何是好?她越想便越不解,陛下那么疼他,如今既没死,还回来了,为何会闹成这般?

“公主也在呢。”

“公主也在?”钱月默立即问。

“昨儿晚上赶在关宫门前来的。娘子,您可要去劝劝陛下?”

钱月默苦笑:“我怎劝得?我又如何劝?”她在陛下那处不如公主,也不如染陶与福禄,他们都没劝,她哪里敢。

钱月默既已知道,孙太后自然也能知道。

她如今愈发破罐子破摔,娘家早已指望不上,赵琮也不能真杀了她。这日子,也不过是过一天便混一天罢了。她往后也不想再去管娘家如何,只愿自己过得高兴。

听闻赵世?居然回来了,还在外头跪了一夜,她冷冷一笑。

当年赵世?好生威风,小小年纪便将她气晕过去,还在她殿中杀人,昨日甚至让福禄来说那番话,靠的是什么?他依靠的也不过是赵琮的疼宠!如今倒好,赵琮也厌了他,她倒也要去瞧瞧他的热闹。

再者赵宗宁那般不尊重她,既然陛下已醒,她也要当面问清楚。

如今但凡必要出席的场合,孙太后已许久不出宝慈殿,这番出来,宫道上扫雪的小宫女与太监纷纷向她行礼。她却觉得尴尬,她向来心高气傲,其实这些小宫女太监们心思最为简单不过,她却怕旁人嘲笑她。

她忍着,到底维持原先的风度,走到崇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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