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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二百四十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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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时醒来,茶喜给他净面, 兑花蜜水给他喝, 说道:“小郎君今日可好些?陛下早起问到了您, 染陶姐姐也来看过一回。方才郡主过来,还提起了您。您若脚上有劲,可去给陛下与郡主问个安。”

茶喜还是好心,望他能跟陛下与郡主处好关系。小郎君再得陛下喜爱,也不能一味地享受陛下待他的好,他也应有所回报。更不能一世住在皇宫里头,待长大,总要搬出宫去的。陛下也定会为他指婚,与郡主熟稔,在宫外也好有个照应。

她这是真心实意为赵十一做打算了。

赵十一承了她这份情,抬头仔细看了她一眼, 记住了她的脸。

他喝完那盅蜜水,放下茶盅,伸手指向镜子。他当然要去见他们,他得时刻盯紧安定郡王府的这对兄妹, 赵宗宁这人实在太过厉害。

茶喜知他要梳头,便是要去给陛下问安了, 她抿嘴一笑,上前为赵十一梳头。

赵宗宁早早地进宫来,一进内室便道:“便是哥哥昨日不令人去给我传信,我今儿也是要进宫来的。我都知道了, 哥哥要见外国使官!”

“就你消息灵通。”赵琮笑着拍拍身边,让她过来坐。

赵宗宁高高兴兴地坐到他身侧,邀功道:“还有呢,我出来时都吩咐好了,晚些,孟长史与程姑姑便会代我去各个驿馆给使官送些礼品。都庭驿与同文馆两处多送了些,毕竟是辽与高丽嘛。如何?我是不是很厉害?”

“不得了,我们宝宁郡主越来越能干。”赵琮伸手揪她的脸。

赵宗宁笑着打开他的手:“哥哥又笑我。”

“哪里是笑你?朕是真的佩服宝宁郡主。”

赵宗宁笑着倒在了赵琮身上,赵琮笑道:“再过两年便及笄了,还跟个孩童似的。”

“我在哥哥面前一直是孩童不好吗?”赵宗宁噘嘴看他。

“好好好。”赵琮伸手去理她的珠花。

兴许是只剩兄妹二人的关系,赵琮又有未来之人的灵魂,不似本土大部分男子那般过分在意礼节,他与赵宗宁之间很亲密。

笑闹过后,赵琮道:“其实今日叫你进来,是有事要与你商量。”

“哥哥你说。”赵宗宁立刻坐端正,认真地看他。

“那位萧棠,朕想见见。”

赵宗宁露出笑意:“真是又赶巧了,这事儿我也想与哥哥说呢。我府里的林先生已与他搭上了话,这个萧棠极聪明。哥哥准备如何去见他?何时去见?”

赵琮正要说,染陶在隔窗外轻声道:“陛下,小郎君来问安。”

赵琮眉毛一扬:“快让他进来。”

赵宗宁见他这副模样,有些吃味道:“哥哥又多了个弟弟不成,见到妹妹我也没见这么高兴的。”

“又胡说,那是你侄儿,也是朕的侄儿——”说话间,赵十一已经走了进来。

赵十一穿了身天青色直领长衫,腰间系着绣有葫芦缠绵纹的月白色腰带,佩戴的也是白玉,领口与袖口镶了道月白边,用银丝线绣有同样式的纹路。这一身别提有多清朗,尤其是在这样炎热的夏季里头。

“哟。”赵宗宁一向是个有话便要说的人,她直接赞道:“小十一今儿穿得真是俊俏!往后长大了可不得了,多少小娘子得看花了眼。”

赵琮也细细看了一眼,嘴角缓缓露出笑意,赞同道:“是好看。”他又问赵十一身后笑眯眯的茶喜,“这身衣服又是茶喜制的吧?”

宫中衣服都有尚衣局来赶制,就例如赵琮,他的衣服均由尚衣局里特定的绣娘所制,那几个绣娘只为他做衣服。他的贴身宫女们,偶尔也会为他做些小玩意儿,但衣服的话,是万万不能由她们来做的。

赵十一的话,便宽泛许多,茶喜她们有空,这些日子来给他做了许多身衣服。

茶喜正因小郎君晕过去的事而担心被陛下怪罪,此刻见陛下还对她笑,立即脆生生应道:“是婢子做的!”

赵宗宁喝了口茶,笑道:“朕瞧着,小十一就适合这个颜色,往后多做些。”

茶喜应下,又道:“陛下,郡主,小郎君晨时醒来,便想往外走,他惦记着来与你们问安呢。”

赵琮哪里不知道这是小宫女为了讨他欢心,但他还是佯装惊喜,看向赵十一:“果然如此?”

赵十一这个自闭症小朋友,其实真的有些木讷。这些日子以来,若不是赵琮主动叫他过来,也无宫女劝他,他是从不主动来正殿的。就算是来了,他也不会行礼、问安。

赵琮性子好,也知他不懂这些,从不怪他。

赵十一听到茶喜说那番话,略为无奈。

他前世里的那股心有不甘总是在作祟,他没法给前世里直接害死自己、间接害死自己的人行礼,哪怕他们这一世其实对他还不错,尤其赵琮,对他格外好。

可现在,小宫女说得那般真挚,赵琮居然还真的带着几分期冀地看向他。

他不想行礼。

赵琮笑道:“行了,不逗你。没用过早膳便过来了吧?”

不待茶喜回话,赵宗宁道:“哪里是逗他,我亲眼瞧见他给他大姐行礼的!他明明会的!”

赵琮看了看赵宗宁,再看赵十一,心中想的是,原来赵十一也有认同的人。想必是因那赵世晴是从前在郡王府,唯一对他好的人。

赵十一却以为赵琮是在失望,那眼神竟然又有些可怜。

赵琮接着便想起身,带两个小的一同去用早膳,赵十一却突然作揖给他行了一礼。他倒是愣住了,自闭症儿童第一次给他行礼,他半天也没叫起。

赵十一是知道礼节的,赵琮早该叫起了,偏偏他没叫。

赵十一正要不满,赵宗宁笑了起来:“我就说他会的嘛!”

赵琮这才回神,他上前伸出双手扶起赵十一,笑道:“宁宁她闹你玩呢,别听她的。不行礼没事儿。”他说罢,还摸了摸赵十一的脑袋。

赵宗宁“哼”了声,先往外走去。

赵琮伸手拉他,赵十一的手往后缩了缩,赵琮攥紧了,带着他往外走:“用早膳去。”

茶喜在他们身后松了口气,这可真是太好了!

用了早膳,赵琮还待与赵宗宁说萧棠的事,可赵十一明显就是一副不愿意走的样子。他只好将两人都带到他右侧殿内的房,他提笔在纸上写下“赵世碂”三个字,再朝赵十一挥手:“来。”

赵十一走去,一看,脸色虽未变,心却猛地一跳。

赵琮的字迹竟然与前世里完全不同!前世的赵琮,字迹充斥着无力与绵软。而眼前的字迹,飘逸却又暗藏风骨与锐利,十分好看。

他不禁抬头看赵琮,赵琮为何能写出这样的字?

前世里,所有人都被赵琮骗了?可是赵琮终究还是死了!

“你在这儿临字,这是你的名字。前几日你随朕去听课,朕看了你的字,还得好好练。”

赵十一不动声色地在桌后坐下。

“若喜欢,日后便照着这个字儿练,朕也很喜欢这字,练了许久。”

赵十一心中又是一动?这字不是赵琮所创,竟也是他临的?

可他是个不说话的傻子!什么都没法去问。

“朕与你九姑母有事要说,就在隔壁。你练着吧。”赵琮说完,对他笑了笑。

赵宗宁大笑:“九姑母!我也是姑母了!”

“是呢,是九姑母。”赵琮绕到桌前,揪了揪赵宗宁的鼻子,带她往外走去,走至房门口,又回头,“有事儿便出来叫我们。”

待他们脚步声稍稍远去,赵十一才又皱眉去看桌上的字。桌上的砚台旁,除了笔架,还有一本字册,他拿在手中打开看,果然是本字帖。上面的字迹,与赵琮方才所写的一模一样。

所以赵琮的字真的只是临摹的。

他暗松下一口气。

前世那么些年的蛰伏与打拼,总要积攒下许多本事。赵十一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起身后,身体轻盈地快步走到房门口,快得如影子般,还没有一点声响。

房外架着屏风,还是少有、珍稀的双面绣屏风,绣有山水。他再次默不作声地走到绣着的山后,他猫下身子,恰好被那山挡住。

外间赵宗宁的声音隐隐传来:“魏郡王叔既然帮哥哥去问孙太后的话,自然是愿意帮您的。哥哥也莫要担心,让魏郡王叔与那孙太后打对台便是。这一回哥哥要出宫,按妹妹所想,倒不必用您那个法子。

哥哥也知,先帝还在时,也曾去过魏郡王府,他们府里景致格外好。有个‘圆融’亭,是先帝亲自赐名题字。只因那亭子建在水上,刚好对着一扇月亮门,远远从门中看过去是个圆的,走近了才知是个六角的。偏那湖也是圆形的,亭子的六角倒映在湖中,倒又连成一个圆形。

先帝赞那亭子妙,去过好几回。妹妹回去后,会亲自去魏郡王府中,与王叔商讨此事。请他出面,邀您去他府中,这个忙,他自是愿意帮的。孙太后该如何反驳?先帝都说好的亭子,您不能去瞧吗?再者,王叔只不过想与哥哥你在先帝赐名的亭子中叙旧罢了。

都是宗室中人,王叔还能害皇帝不成?孙太后敢这般疑王叔?再说了,哥哥是皇帝,她不过是个太后,您要出宫,还得她同意?笑话。请魏郡王叔出面,也不过是个幌子,免得咱们的计划被外人所知,顺便给她个面子。往日里让让她就算了,她还以为今年是去年哪?也得让她知道,哥哥您已经十六了,她该把东西还回来了。”

赵宗宁说完,反被自己逗笑了。

赵十一暗想,他就知,赵琮哪有那般聪明?

果然是赵宗宁在为他出谋划策。让魏郡王跟孙太后两人打对台,这个渔翁得利的法子真是妙,当年他正是引得赵家那两个蠢货去争,进而抢得了皇位。

赵宗宁前世里便杀了他,这一世还要坏了他的好事?

这么看来,孙太后没将人哄好啊。

魏郡王既然来了,他不介意再装一番可怜。

染陶还欲为他束发髻戴玉冠,他道:“用木簪便是。”

“陛下!”染陶大惊,怎能用木簪?

“快。”赵琮催她。

染陶只好这般做。

魏郡王坐在厅中,独自打量福宁殿。

这是皇帝的寝殿,从太|祖开始,他便来过多次。按理说太|祖也好,先帝也好,即便不好奢侈,但殿中该有的均有,总有些富丽堂皇彰显帝威的物什。

如今换赵琮住了,这也太清简了!

他这么看了一圈,一水儿的素色,看得他不时皱眉。他喝了口宫女奉上的茶汤,好在这茶还是好的。他的眉头刚松开,便听到脚步声。

他不慌不忙地放下茶盏,起身往右侧看去。

赵琮从隔窗后走了出来,他满面微笑,身影出现后,见到了魏郡王,脚步更是加快了许多。

这让魏郡王十分受用。

但他再细细一看赵琮的打扮,不待松开的眉头,皱得更紧。

他也忽然想起,似乎赵琮登基至今,他见到赵琮穿朝服的模样,拢共都不到三次。

赵琮身子不好,脸色微白,身子瘦削。此刻他也是一副睡梦中被叫醒的模样,眼神有些松散,身穿宽袖玄色衫袍,偏又把他的身子映衬得更为单薄。

魏郡王再一瞧赵琮发间的木簪,不由心中便是一窒,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呀!

他们赵氏皇帝,竟学那些不得志被贬的官员一般用木簪,是不是再过些日子,赵琮竟连道袍都要披上身了?!他越发觉得对不住太|祖,对不住先帝,更对不住一向敬重他的安定郡王。

魏郡王原就是个爱装相的性子,此刻三分真,七分假,他又落下泪来,眼瞧着便要往下跪,口中苦道:“陛下!臣无能啊!——”

赵琮没想到魏郡王这么爱演戏,一上来就哭,他吓得赶紧上前扶住他,并惊道:“王叔这是做什么!”

“陛下啊!!——”

魏郡王身高体壮,赵琮那小身板还当真扶不住,尤其他又极其想跪。福禄见状,上来帮着赵琮,扶住魏郡王。

赵琮叹气道:“王叔,您这是头一回到朕这里来,要这般的话,往后朕可就真的不敢见您了。”

魏郡王心中一凛,若是旁人说这话,他早就能听出其中的嘲讽与怪罪之意。但赵琮这番话,还真不好说。从前安定郡王便是个淳厚之人,没料到他的儿子比他更淳厚。他抬眼将赵琮一瞧,恰好瞧见赵琮抚额头,竟是在擦汗。

他不免再觉苦涩,当真是个可怜孩子,身子虚成这样。

他也不再强装,顺着福禄的手站了起来,但到底又站着规矩给赵琮行了一礼。

赵琮弯腰伸出双手将他扶起,轻声道:“王叔莫要这般。”他还要引魏郡王与他同坐首座。

魏郡王怎会答应?他也不再客气,在右首的高椅坐下。

染陶拿帕子小心给赵琮擦了汗,又为他奉上一碗井水镇过的酸梅汁子。

赵琮喝了口,歉意道:“倒叫王叔见笑了,朕这身子实在不中用。”他再饮了半碗,问道,“王叔可要用一些?”

那玩意儿酸酸甜甜的,魏郡王岁数大了,牙口到底不太好,可不敢喝,他赶紧摆手。

赵琮极为自然地饮尽了那碗酸梅汁子,再用帕子擦了嘴,便跟家中长辈聊天似的,极为亲和地问魏郡王:“王叔今儿是来瞧小十一的吧?”

“……”魏郡王语塞,实不相瞒,他早把他那十一孙子忘了。

赵琮当然知道魏郡王不是为赵十一来的,但是装蠢就要装到底嘛。他对染陶道:“去瞧瞧小郎君可还在睡?将他叫来,他的祖父亲自来见他。”

染陶应声,正要去。

“等等。”魏郡王赶紧叫住,并笑道,“那孩子身子也弱,让他睡便是,臣还有些事要与陛下说。”

“也罢,染陶你去那处守着,半个时辰后带小郎君过来。”赵琮还不忘对魏郡王说,“朕强留小十一在宫中,倒叫王叔为难。”

这话说得魏郡王不禁脸红,明明就是他们家故意把人留在宫里的。

他再度仔细瞧了赵琮一眼,的确纯良无比,不含半分假。他也真的服了,果然谁生的便像谁,跟安定郡王一个样子!

既这般,魏郡王也不再犹豫,待赵琮挥退了室内伺候的宫女与太监,他直接道:“陛下,您今年已十六岁,眼看着便要亲政——”

赵琮赶紧道:“王叔您也知道,朕这身子不中用,经事也少,太后娘娘临朝听政,朕是十分放心的。”

这话听得魏郡王想吐血,也太没出息了!

他不由放低声音:“陛下,您是天子,哪能一直由太后听政?”

赵琮虚心道:“王叔教训的是。”

“臣并非教训陛下,只是这天下便是我们赵氏一族的职责,先帝传位于您,便是信您,寄希望于您。往年您还年幼,如今既已到成家立业的年纪,理应担起这份职责!”

赵琮腰背一挺:“王叔说得极是。”

魏郡王见他还能听得进去,也觉舒坦,再道:“如今朝中许多人都等着陛下您亲政,陛下还不知吧,五月初一的大朝会上,就连辽与西夏的使官,都盼着陛下您亲政。”

赵琮还真不知道这个,他的人还是太少了,他不由看向魏郡王。

魏郡王暗想,好歹还是个有救的,知道这是重要的事,他道:“往常,散朝后,三日之内,各国使官均已踏上归程。这一回,他们念着秋时,陛下您的万寿节,至今还在京中住着。大朝会那日,辽与西夏的使官更是当面向太后问起此事。”

赵琮听得心知肚明,这辽国和西夏国明显就是在等着看热闹啊!定然也没安好心,怕是也要瞧他这个小皇帝的好戏。但他面上一点不显,只是顺着魏郡王的话而面露不安:“这,这——”

魏郡王一瞧他这担惊受怕的样子,便觉气愤,他直接道:“臣以为,陛下理当找个时候,见见他们。他们也很想见陛下您。”

“这,这一向是由太后安排。”

“陛下!太后只是临朝听政,您也该学着去做些事了。”

赵琮却还面露犹豫。

魏郡王已打定主意要劝赵琮去见使官,他还就不信了,连外国使官都要求赵琮亲政,她孙太后还有脸继续把持朝政。他虽是一个毫无实权的闲散王爷,声望多少还是有一些的,到时候叫上一些老臣联名,不信不能让赵琮亲政。

赵琮知道魏郡王的打算,但魏郡王装傻这么多年,他不想轻易放过魏郡王。

况且魏郡王把赵十一留在他这里,也是为了他们王府,倒可怜了赵十一这个孩子。赵十一又有何错?不就是因他人傻,且生母地位卑贱,府中不得志,便被送出来当作棋子。

他将来若好了,有赵十一在,他们魏郡王府定然也跟着水涨船高,继续太平。

若他一个不小心,万一丧命,赵十一废了也便废了。

的确好计谋。

赵琮想罢,继续作出一副淳厚,却又些微胆怯的模样,说道:“王叔,朕倒也想见见那些使官,朕记得,还是幼年时候见过他们。但朕实在不知怎么与太后开口才好,您看……”

魏郡王了然,但他不知赵琮是想拖他下水,他以为赵琮是真胆小。

也罢,他今日进宫,略过孙太后,直接过来见赵琮,便是明面上与孙太后撕破了脸皮,他一口应下:“臣陪陛下去这一趟!”

“多谢王叔!”赵琮起身作揖。

魏郡王赶紧也立起来:“陛下何必这般!”

既要去见孙太后,自然是越快越好。

魏郡wáng gāng要提议快些去,赵琮叫进来一位宫女,问道:“你去瞧小郎君醒了没,让染陶带他过来。王叔在这里,总要让他见见祖父才是。”

小宫女应声而下,赵琮回头看魏郡王,一副为他着想的模样,夸道:“小十一郎君性子格外好,都是王叔的功劳,王叔不愧是太|祖亲自教导的。”

“……”魏郡王再度语塞。

好在染陶很快便将赵十一带了过来。

他一进来,魏郡王便亲热上前:“十一啊,让大爹爹好好瞧瞧你!”

无奈魏郡王的话音刚落,赵十一便脚快地走到了赵琮身侧,冷漠地看着他。

赵琮心里都快笑傻了,让魏郡王装!在家里怕是就未见过几次,在他这里演什么呢!但他却温声道:“十一,不得无礼,快见过你的祖父。”

他又推了推赵十一,赵十一才勉强往前走了两三步,立到魏郡王面前。

魏郡王到底lǎo jiāng湖,也不尴尬,而是上上下下故意打量了一番,感叹道:“到底宫里养人啊!我家小十一这阵子来,健壮许多。”

赵十一依然一脸冷漠,别提这一世了,前世里,他和他这位祖父加起来都没见过几面。若不是魏郡王临死前还算做了件好事,他两世加起来,都懒得瞧一眼。赵十一是瞧不上魏郡王这种贪生怕死之人的,不知他来找赵琮做什么?

魏郡王瞧着面前孩子死沉沉的双眼,却莫名有些毛骨悚然。

兴许是他将这孩子留下来的动机到底不纯,他心中有鬼。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将赵十一带回去,但一想到魏郡王府的将来,他狠了狠心,到底避开赵十一的眼神。

他转而又向赵琮行礼:“多谢陛下,看到十一这般,臣与他父亲都放心了。”

还不打算把人带回去?

不过赵琮也无所谓,他已经决定一直养着赵十一小朋友。真要带回去,他还舍不得呢。

他谦让道:“哪里哪里,是王叔教导得好,朕平白得了个好孩子。他是朕的侄儿,朕定会好好待他,王叔放心便是。”

魏郡王放一百个心!其他的他不好说,赵琮的心眼他是百分百放心的。赵琮就是人太好,才被孙太后当傻子待。

“既然如此,咱们这便去宝慈殿吧?”

赵琮点头:“自然。”

赵世碂却是一怔,去见孙太后?他的便宜祖父要跟赵琮去见孙太后?这是要做什么?

前世里,据他所知,可没有这一出。

这一回,他却不打算继续这般,身边的下人也好,宫外的妹子也好,都在担忧着他。他若依然混沌度日,便有些说不过去。

他早就令染陶准备好了东西,清早,福禄便带上小太监出门去各府赏东西。除了郡王府、国公府、侯府,还有许多大臣的府邸。

这送礼也有技巧,他若真送些真金白银,怕是又要令孙太后膈应。他倒不是怕孙太后,只是时机还未到,何必徒增麻烦。

他送的只是些吃食与端午惯用的小玩意儿,有他殿中膳房内的宫女们前日便裹好的白米粽子,还有小宫女们亲手编织的百索。她们又将紫苏、木瓜与菖蒲切成细丝,与香药一起拌了拌,装到梅红匣子中。

匣子在院中摞了三列,霞光下甚是好看。

赵琮亲自查看一回后,点了头,福禄才带人搬着东西离去。

赵琮看他们离去,对染陶道:“你将我们殿中的粽子也送些去太后那处,就说朕身子不适,晚些再去瞧她。”

染陶应下,转身也去忙。

赵琮接着正要往侧殿去,赵十一已从连接着正殿、侧殿的游廊中走来,两人恰好碰了个对面。

赵琮身后唯有几个小宫女与太监,赵十一身后跟着吉祥与茶喜。茶喜见到他,高兴地行礼:“陛下!小郎君醒来梳洗好,便着急往外走,这是想您哪!”

吉祥也默不作声地行礼,唯有赵十一傻呆呆地依然站着。

能被他留在宫里,肯定得是他喜欢的,宫女们知道这个道理,话也挑好听的说。

不过赵琮看了赵十一一眼,倒是认为茶喜也没瞎说。

自闭症儿童,赵世碂小朋友看到他,虽依然呆,眸子却的确亮了亮。端午是要穿新衣的,他是皇帝,每日都有新衣穿,况且也已十六岁,不在意这个。但赵世碂吃过不少苦,又才十一岁,赵琮两日前便让人赶工给他制了几身新衣裳。

前几日,茶喜去魏郡王府收拾赵世碂的东西时,茶喜一个小宫女都差点没落下泪来。小郎君在魏郡王府过的到底是些什么日子呀!与其他几位小郎君一起挤在一个院子中,他的屋子偏又最小,走进去,竟是连她一个宫女的屋子都不如。屋内倒是有个小丫鬟,十岁还不到,又能做些什么?

陛下交代她收拾些使惯了的物什带回宫,她找了许久,除了几身稍新的衣服外,竟是什么也没了。就那衣服,虽新,却也旧。新是因为鲜少上身,偏偏都是旧年里头的料子。

哪家小郎君这般可怜?

她回来,便把这些事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了赵琮。

赵琮又狠狠地心疼了一番。他这辈子暂时活得很弱,也挺窝囊,碰到比他更弱的,他就特别看不下去,看到就难受。

今日,赵十一穿了新衣,瞧起来人也康健了不少。

最初见到时,赵十一比身子不好的他还瘦,躺在床上,可怜巴巴的模样。

宫女们亲手给赵十一缝的衣裳,赵琮库里的好料子多得是,一匹四织绞罗也就给他做了一件衫袍穿,镶了银丝线钩的边。

赵十一在茶喜等人的伺候下穿上新衣时,他也有些不自在。

他上辈子就没穿过这么好的料子,也从未穿过红色,哪怕是他当上皇帝后。登基后,朝内外正是一片混乱时,他忙着扩充后宫,忙着管理朝政,忙着处理各项事务,生活起居格外草率。

而这皇帝,他只当一个月便死了。

这份不自在,在赵琮打量他时,变得更深。

“这衣服不错,谁制的?”赵琮问。

茶喜喜滋滋地应道:“是婢子!”

“好!再赏茶喜!”

“多谢陛下!陛下万福!”茶喜格外嘴甜,笑着又行了个礼。

赵琮则笑着朝赵十一伸手:“走,随朕去用早膳。”

赵十一看了看赵琮的手,双手依然缩在袖中。

赵琮也未生气,只是自然地又收回手,转身先往前走去。

赵十一这才跟上他,茶喜小声提点道:“小郎君,陛下喜爱您,您也当乖巧才是!您可不能惹了陛下生气呀!”茶喜这几日伺候他,知道他虽有些傻笨,不说话,却是听得懂人话的。

茶喜也是好心。

赵十一明白。

他两世加起来,在遇到赵琮前,关心他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他娘,另一个是他大姐,赵世晴。遇到赵琮后,倒是接收到了各式各样的关心。尽管全因赵琮而起,赵十一却觉得有些别扭。

他本不是善于应对关心的人。

就例如赵琮,不仅傻,还对他太好。他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赵琮对他过好的好。在他看来,人与人之间,有利益,才有往来,也才有好与坏。可他与赵琮,明明什么也没有。

他对赵琮还不安好心,毕竟他故意惹怒家中兄弟,装醉被扔进后苑,再特意引得孙筱毓惊呼出声,以及想尽办法留在宫内,唯一目的便是等着赵琮死,好抢他的皇位。

他跟在赵琮身后,想着这些黯淡的事情。

哪里知道赵琮还在笑呢,笑得清朗,赵琮以为赵十一是在害羞。

谢文睿在殿外站了片刻,随着小宫女走进正厅时,赵琮正与赵十一说话:“明日你随朕去崇政殿,太傅与几位大学士都极有意思,你听着便是——”话说到一半,赵琮回头看来。

“参见陛下!”谢文睿立即行礼。他心中也有些忐忑,今日一来宫中,便有小黄门叫他来见陛下。那日在后苑出头,并非他本意。他回去后也与父亲仔细说了一番,父亲倒说这是他们谢家的机会。

他暗吸一口气,低头等着赵琮的话。

先头陛下说话的对象,他知道是谁。如今京城里都传遍了,陛下喜爱魏郡王府的小十一郎,留在宫中亲自教导。连带着,这位小十一郎的生母在王府中都再度复宠。

魏郡王府的态度足以影响许多人家,换句话说,连向来闷不做声的魏郡王府都亲近起陛下来,他们还要干等着?毕竟不是每户人家都跟孙家似的,有大心思,又有孙太后坐镇。

但他们也不是都跟魏郡王似的,即便站错了,也没人敢拿这位老郡王如何。

他们武安侯府已是渐渐没落,谢文睿是想振兴家门的。他父亲也说,做事便是要搏一搏,他们先祖便是拼出命跟着太|祖搏了一回,才搏得这个侯爵。

好歹,他们家与魏郡王府还连着亲,关键时刻也能救上一救。

谢文睿在肚里想了几回要说的话,只等赵琮发问。

赵琮望着面前颇为紧张的谢文睿,福禄早说了,这位郎君才十岁,也就比他大了两岁而已。

只不过人家那是真正的十岁,此刻站在他面前有些忐忑也属正常。

他想罢,笑道:“文睿请起。”

谢文睿一听到这句话,心中大松一口气。他又道了声谢,直起了腰,却也不敢抬头看赵琮。

说来可笑,赵琮登基已六年,他们其实连赵琮具体长什么模样都不知。

毕竟赵琮鲜少露面,即便露面,他们也不能直面天颜。他虽是赵琮的侍卫,却也是今年才调来,三日轮一班。见到的次数本就不多,他又仅仅是侍卫。

其实他十分好奇赵琮的模样,他余光只瞄见面前的榻上坐了两人,均身穿红色衣服。

“文睿坐下说话。”

他这般想着,赵琮却直接要他坐下。谢文睿自然是不敢,正要推辞。

“福禄。”赵琮又叫,“你给六郎君搬张高椅来,请他坐。”

谢文睿没想到陛下这么温和,他的额头顿时沁出了汗意。

“陛下,臣站着便好!”

赵琮又笑了声:“朕与你是君臣,不必如此,文睿也放宽心。”

福禄将椅子搬到他身后,请他坐,谢文睿晕乎乎地直接坐了下来。

“朕是很可怕吗?”赵琮突然又问。

谢文睿一吓,立刻又站了起来。

赵琮道:“瞧把你吓的,福禄,你扶六郎君坐下。”

福禄上前,说道:“六郎君请坐,陛下说那番话,是嫌您都不敢看他一眼呢!”

谢文睿听到这话,一愣,随后便下意识地抬起头来。首先,他便看到一张精致的脸庞。说句大不敬的话,比许多小娘子都生得好。谢文睿的脸一红,又要低头。

“福禄快抬起他的脸,怎么一瞧见朕便要低头。”

福禄笑着凑趣道:“六郎君,陛下都发话了,您瞧您?”

谢文睿不好意思地再度抬起头来,又看了眼赵琮,这一回他没有再低头。他又瞄了眼赵琮身边的人,自然便是那位突然名满京城的小十一郎。倒也是个俊俏的长相,只是看起来的确有些呆。

赵琮见他打量得差不多,也不再忐忑,对福禄道:“你带小郎君去侧殿休息。”

这便是要单独与谢文睿说话。

福禄行了一礼,上前请赵十一。赵世碂不想走,他想看看这个病秧子小皇帝要跟谢文睿说些什么。谢家算是硬气人家,前世里投靠了他,也很得他用,他很好奇。

但福禄上前来请他,赵琮也明摆着不让他留下来,他作为一个“傻子”,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福禄走。

他看了片刻,生起些微满意,才往正殿走去。

赵琮走进隔窗内,坐回榻上,染陶要给他换鞋,他摆手,直接说道:“赵世碂是个很可怜的孩子,那日你也瞧见了,竟连他的亲生父亲与祖父都不认识他。朕的身子弱,夏日里头,屋子里的帘子也掩得实实的,冰也用不得。但他不同,他屋子里全是些没有经验的小太监、小宫女。今日这种状况,朕真的是再也不想瞧见了。”

染陶心一抖,立刻跪了下来。

陛下这话说得婉转,却是在怪她。这还是陛下头一回对她不满。但也的确如此,陛下平常忙碌,哪有时间去操心些微小事。但她身为福宁殿的女官,却也没有盯着。若她早日提醒茶喜他们,赵小郎君今日也不至于竟然中暑而晕过去。

“陛下——”

“朕倒没有怪罪你们,你们一向以朕的身子为先。但朕既然将他留在了福宁殿,便一定要好好待他。他也的确是朕的福星,遇见他那日,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儿,你与福禄都是亲眼所见,朕也希望福宁殿能给他带来福气。”

“婢子知错。”

染陶聪明,一点即透,赵琮与这样的人说话倒也舒坦。

“与你,朕也不绕弯子。这宫中形势只会日渐险恶,朕也分不出多余心思来给他那处,日后你多照看着。”

染陶磕了个头,应道:“婢子往后一定好好照看小郎君!请陛下放心!”

染陶答应的事,一定能做到,赵琮倒也放心。

他点头:“你去吧,去侧殿盯着些,好好教他们,再让福禄进来见朕。”

“是。”染陶站起来,汗涔涔地走了出去,她到侧殿,又将茶喜等人聚在一处,教导了一番。

依然作陪的邓御医又是好一阵感慨。

赵琮则吩咐福禄过几日安排谢文睿来见他,又令福禄使人出宫去郡主府传信,召郡主明日进宫。

吩咐完这些,福禄站在一边磨墨,他就着榻上的矮桌,写写画画。福禄低着头,也不敢去看他到底在写些什么。

召见使官的日子不日便到,赵琮上一回见使官,还是幼年六岁时。

他在纸上画下粗略的疆域图,暗自琢磨要做的事。辽和西夏,他是肯定要收回来的,况且,即便他不去收,人家也会打上门来,不如他做好准备,好掌握主动权。只是这事儿,上辈子里两宋那么多皇帝都没能做成的事,不是他说收就能收回来的。

当务之急便是:马。

没马,没骑兵,怎么跟游牧民族打仗?偏偏目前的大宋境内没有草原,国土虽比他上辈子的那个北宋还大一点,辽与西夏,也不如他上辈子里的两国实力,但就是没马。所有利于养马的土地,都在西夏和辽的领土内呢。

这些年来,大宋为了跟西夏、辽换马,每岁均要花上许多银子、茶、布料等物。

给出去那么多,也就换回来那么一点马,养的还不好。怎么才能赚更多的银子,用尽量少的银子换回更多的马?这是个问题。

赵琮将目光投向大宋中南部,他用笔在那处勾了个圈。

盐是个好东西啊,辽与西夏都缺盐,为什么一定要用银子、茶去换,不用盐去换?一天不喝茶没关系,更何况辽人、西夏人喝茶也仅是效仿大宋,一天不吃盐,那就十分难受了。

大宋境内,还有许多地方的盐资源未开发出来。他上辈子在一部历史剧里面挂了名,倒跟一个做历史顾问的历史教授好好聊了不少,那个历史教授是专攻北宋经济史的,给他讲了不少知识。

他还真记得该如何把盐的产量提高。

有了盐,便能引盐商与边境做贸易往来,西夏与辽人吃了大宋的盐,那苦涩的青白盐还能入口?用盐换马,很好的交易。既换来了马,又能发展大宋的盐业,还能给盐商、盐户们带来好处,是个很有利的循环链。

赵琮又在盐字后画了个箭头,写上马字。有了马,便要练兵,何处练?怎么练?都是问题。况且大宋的兵制弊端极多,厢军不堪一击。孙太后听政六年来只为求稳,士兵中的问题一应不管,近几年来又无战争,与辽、西夏的状态处在一个暂时的平衡当中。

自太|祖开朝以来,已近百年,这些制度早就应该更改。

孙太后不敢改,他敢。

“点根蜡烛来。”赵琮沉思许久,对福禄说道。

“是。”福禄很快便拿来烛台,赵琮却将勾画的那张纸给烧了。

一切,只等亲政。

赵琮看着那张纸慢慢燃烧,暗暗想到。

福禄依然低着头不敢说话,从延和殿回来后,陛下便有些沉默,也与往日有些不同,似是有心思。尤其小郎君又病倒了,陛下的脸色更为沉重。

陛下写写画画时,明明极认真,偏又将那仔细写的东西给烧了。

此刻见陛下皱眉不语,他终究开口道:“陛下,可是有烦心事?不妨给小的说一说。”

赵琮这才回神,往外一瞄,天竟然都黑了。

这还没亲政呢,光想事情都能想得这样入神,亲政后该怎么办?

皇帝不好当。

不过想了这么几个时辰,他脑中的脉络倒是又清晰了一回,他心中轻松不少,总算是又露出笑容:“朕去瞧瞧十一去,回来正好用膳。”

福禄松了口气:“是。”

赵十一的床边却全部都是小太监与宫女,刚被训导过,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他想跟吉祥说句话,都说不得。

他索性闭眼装睡,本已打算醒来,听到小宫女们轻声道“陛下来了!”,他更是将眼睛闭得紧紧的。他听到一串脚步声在靠近,也听到宫女太监们轻声行礼,却未听到赵琮叫起的声音。

但他能感觉到,赵琮走到了他的床边。

被下,他的手攥了起来。他其实是怕热的体质,极容易流汗,是以才这么容易便中暑。此刻手这么一攥,手心立刻满是汗。

他刚想松开手,不防一只冰凉却又柔软的手掌抚上他的额头,他一动不敢动。

大约几息,那只手掌才离开,他终于听到赵琮轻声说话的声音:“人不必都杵在这儿,他既已睡,留两个人在外边守着就是。吉祥呢?”

“小的在。”

“你陪小郎君在内室里,务必保证室内通风,其他人都出去。”

“是。”大家一同应下。

赵十一接着又听到一串脚步声,愈行愈远。

一刻钟后,吉祥小声道:“郎君,人都走了。”

赵世碂睁开眼,吉祥满面担忧:“今日可把小的给吓着了。”他见赵世碂要起身,伸手去扶他。

赵世碂摆手,直接坐了起来。他靠在床头,问道:“知道赵琮今日跟魏郡王去延和殿做什么了吗?”

“小的去找了当初进宫时认的兄弟,他倒是在延和殿当差的,却说不知道,只说陛下出来时眼圈是红的。”

“赵琮哭了?”

“许是吧。”

赵世碂其实对赵琮观感很不错,赵琮难得是个软心肠的人。今日他中暑,赵琮竟也是真的忧心于他。

怪只怪赵琮是皇帝,否则赵世碂真不希望他死。

赵世碂望着床角不作声。

吉祥又道:“小的那兄弟还说,魏郡王拉着陛下说了好一番话,只是说了些什么,他们谁也没听见。”

赵世碂冷笑:“魏郡王向来会装相。”哄哄赵琮,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他什么也没说,就装傻装痴,赵琮都那样相信他,毫不怀疑他的用心。

“到底是小的无能,无法探得更多的消息。”吉祥愧疚。

“既知无能,更应求上进。”

“是。”吉祥跪下应声。

“行了,赵琮让你每日给我守夜,你守着便是。刘显那处,继续给我盯着。”

“小的知道。”

“你到帘边站着。”赵世碂最不喜人多。

吉祥行了礼,乖乖往帘子后头走去,离他远远的。

赵世碂靠在软垫上,暑劲过去,他的脸色已恢复如常。但因他此时的身体尚弱,人也瘦小,不看他的双眸,仅看身子与脸庞,还是颇为令人怜爱的,谁能想到这幅身子包裹着那样的灵魂。

他顾不得去在意这些,只是皱眉思索,魏郡王到底和赵琮之间有些什么交易?竟要使得魏郡王这种贪生怕死之人主动站出来。

赵琮还有这能耐?

赵琮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他不禁再次想。

可他也只能想想,怪就怪他现在只是一个不入流的魏郡王府的庶子,还是个装傻子的庶子。想到此处,两世加起来的不甘心,使得他的面色涨得有些红。

他深深吸了口气,告知自己要镇定。

前世里,二十年都等得,此时,两个月他还等不得?

照赵琮疼爱他的这个程度,临死之前,想必一个继承人的位置是能求到的。再者,求不到,他还不能使手段吗。诏上也就是一个名字,谁写不是一样的?

他前世里虽未见过赵琮,却见过赵琮的字迹。

他夺得皇位后,入住福宁殿,翻找出了赵琮从前的手。

他知道如何写。

但在赵宗宁这等身份的人眼中,那些都是笑话。赵宗宁也有相处得好的玩伴,她们没一个人瞧得上孙家。

赵宗宁瞟了她一眼,理都没理,藏在袖中的手指暗暗掐了自己的手心,眼泪说下来便下来。宝宁郡主一哭,一屋子的宫女全部吓得跪了下来,孙筱毓呆若木鸡,不知如何是好。

赵琮便叹道:“宝宁,你怎能在娘娘殿中这般!”

赵宗宁哭得越发悲切。

“宝宁!——”赵琮眼看着便要训斥。

“谁敢吓我们宁娘!”孙太后从隔窗后头绕了出来,长裙曳地,她的身边簇拥着一群女官与宫女。赵宗宁一见她出来,便哭着朝她走去,伸出双手,委屈道:“娘娘!”

“哎哟!谁惹得我们宁娘哭成这样?”孙太后一脸心疼到底的模样,急急地搂住了赵宗宁,将她抱到怀中。

“娘娘——”赵琮无奈。

“不许吓宁娘!”孙太后微瞪赵琮一眼,将赵宗宁扶到首座,她坐下,依然将赵宗宁搂在怀中,问道,“告诉娘娘,谁欺负你了?”

赵宗宁哭得说不出话来。

“琮儿,你来说,谁那么大胆,这般欺负我们宁娘!”孙太后抬头,灼灼地看向赵琮。

赵琮皱眉,没说话。

“跟我,琮儿还有什么话不能说?!”

“娘娘——唉!宝宁真是被我给惯坏了。”

“你说便是!”孙太后轻柔地拍着赵宗宁的后背。

“这丫头,早早连个传话的人都没有,便急急地进了宫来,一点规矩都不知。娘娘您猜怎么着,她非说刘显对她不敬,她将刘显抽得皮开肉绽!先不说那刘显哪来的胆子对她一个郡主不敬,她才十三岁,哪家的小娘子似她这般?娘娘,我这是愁得不行!她还非要我为她做主,我说,这主我可做不了,她便跑来了您的宝慈殿。”赵琮说得满脸郁卒。

孙太后听到刘显被揍,手微微一顿,又继续拍着赵宗宁,并道:“宁娘是我瞧着长大的,最知礼,哪有你这般的兄长,竟这样说妹妹!”

“娘娘!刘显又有何错?被她抽成那般,爬都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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