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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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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行驻跸行宫七日,玩遍了苏州府的名胜古迹,又在嘉兴和石门镇检阅了水军。这才再次启程,到了杭州。

白日一行人游览了西湖盛景,都有些疲累,早早回了行宫歇息。

容贵人不知怎么的,日间全程陪在阿武身边。懿贵人也是一直往皇后身边凑。还有令妃,一路跟阿武说说笑笑的。

皇帝亲自陪着太后,身后跟着庆妃、舒妃,还有几位新入宫的贵人。不经意间瞥见阿武身边美人如云,有些恍神。再看看身边几位妃嫔,这到底谁是皇帝啊?

虽然身为帝王,后宫三千佳丽,但本朝选妃只选家世,不挑才貌,能生养更是锦上添花。

如今令妃、舒妃、庆妃都是宫里老人了,青春不在。新晋的几位嫔妃、贵人唯和卓氏和西林觉罗氏才貌具佳,把其他人都比了下去。很明显太后不大喜欢容貌出挑的,皇后除外。

逐渐感觉到被孤立的容贵人和懿贵人很自然地转投皇后阵营。原本容贵人就钦慕皇后的书画,懿贵人更是因为初次入内觐见时皇后的善意而心怀感念。令妃更不必说,原先与皇后不怎么对付的念头已经被皇后一系列的糖衣炮弹击溃。做人还是得实在点,好容易晋了贵妃,又换了宫殿,令妃自觉再没什么可求的。人活着不就图这个嘛。当下也不在意皇帝经常往容贵人和懿贵人宫里跑了。

冬青侍奉皇后梳洗完,却见她还在灯烛下忙碌。

“主子,还不歇着吗?”

阿武看着手里小十二写的信,嘴角扬起笑意。小十二要读书,便没跟着南巡。原先阿武也不过是一时兴起传了个信回去,问他起居,又吩咐人带了许多特产送去。没想到这孩子倒上了心,几乎日日都要派人传信问安,间或也跟阿武说说课业心得。阿武每每接到信心里都暖洋洋的,又详细跟他说起南巡途中所见所闻。当然也毫不留情地吐槽了一下他的皇阿玛。

南巡本意是收复人心、检阅兵力、视察河工、督察吏政,可在地方官员们的刻意逢迎和皇帝的默许下,渐渐变了味。如此大规模的南巡队伍给百姓带来极大骚扰,地方大员越发盘剥民脂民膏,给皇帝修行宫,搜集奇珍异宝,讨皇帝开心。

想当年九郎在时,也不曾如此兴师动众地巡视地方。很多时候都是在就食的路上,或者去各处道家圣地祭天祈灵。唉,都是频繁的天灾闹得。

阿武义正言辞地写信给小十二,以后可别学他的皇帝老爹搞这些好大喜功的事,劳民伤财,前脚一个劲地给百姓免税,后脚又以其他形式盘剥百姓。

这些日子从地方征调来拉纤的百姓,大都身体瘦弱,衣衫褴褛,目光呆滞,被沉重的徭役压弯了腰,而一日的工钱不过十文。

阿武远远看着,心中颇多思量。

与皇帝相处的这些日子,大矛盾没有,小矛盾一堆。但总的来说,这皇帝是称职的,他似乎很擅长向历代明君学习,执掌朝政的手段炉火纯青,也的确是爱民如子。皇权被他高度集中,他个人的意志能够在最短时间内迅速传递到帝国所有疆域。

他看起来勤政爱民,可是这盛世仿佛似曾相识。历史好似在不断被复刻着。

她生前贵族与士族争锋相对,朝堂上往往吵得不可开交,令人头大。如今皇帝一人独大,宗室与外戚没有染指权力的可能,权力与百姓都被关进了笼子。他们的命运全然决定于皇帝个人的素养和能力。这实在是极高的风险。

当百姓们只能适应在笼子里生活,若有一日风云突变,再英明的君主也救不了他们。

念及此处,阿武握着笔,却落不下一个字。这些问题,一个八岁的孩子是无法了解的。不过,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小十二注定只能继承皇帝亲爹的意志,若教他格格不入,恐怕更不得皇帝欢心。唉,如此还是趁早给他讨个亲王的爵位才好。

阿武将信纸揉成一团,重新写过。

冬青见她写了又废,废了又写,反复几次,不知在纠结什么。“主子,您要是拿不定主意不妨明日再写?”

阿武闻言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笔。“确实纠结,永璂还小,说深了他也不懂。”

冬青便道,“主子,您这是太着急了,十二阿哥才读了三年书,您慢慢教他就是了。”

阿武起身,竟没了睡意,心头一直萦绕着这些问题。虽然她也曾是帝王,但并不全然赞同皇帝的手段。在冥府历练多年,见过不少人和事,眼界自然比人间帝王开阔许多,不似皇帝,只沉迷于当下的盛世。唉,说白了,她就是不大喜欢这个表面温文尔雅实则城府极深的皇帝。

越想越心烦,阿武披上外袍便要往外走。

冬青一惊,急忙跟上去,“主子,这么晚了您去哪?”

“去看看婉儿睡了没?”

冬青无奈道,“主子,这个时辰明珠格格该安寝了。您这会过去不合适吧。”

“我就是去看看。”阿武不在意道。

婉儿住处离得不远,此刻还没歇着,挑灯夜读,只有金锁在旁陪着。

皇后娘娘忽而到访,宫人们登时连瞌睡都醒了,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婉儿更是奇道,“这会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阿武挥退众人,转身坐在榻上,“就知道你还没歇着,过来瞧瞧。”

婉儿见她是梳洗之后过来的,便道,“可是睡不着。”

阿武点点头,一时又不知该如何说起。只道,“你身子弱,怎么还在劳神?”

“白日里没个安静的时候,只有晚上才能静下心来。”

阿武闻言一声长叹,“这一个月以来长途奔波,确实疲累。当初就该与你在京里好好呆着,倒还自在。”

“阿曌又怎么了?我看那皇帝平日也没空来找你的麻烦,太后也不拘着你,还有容贵人懿贵人陪着你逗趣,若还不自在,那真是没法子了。”婉儿闻言笑道。

阿武斜倚在罗汉床上,她此刻脱了外袍,内里着雪青纱衣,淡蓝小衣,一片春光若隐若现,婉儿不自觉移开了目光。

“照你说的,我该天天高兴才是?”

婉儿想了想,“阿曌是真心不喜欢这皇帝吧。”

果然还是故人知心。阿武心情顿时好了许多。“的确。那皇帝也不是十恶不赦,还有些本事,可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莫非是因为此次南巡?”

阿武闻言,便将小十二传书问安,她忍不住吐槽了皇帝一把,继而又想到许多问题等等都如倒豆子一般说给了婉儿听。

末了又自嘲道,“我也是闲的,白白替别人的江山操心。”

婉儿闻言便道,“原来是为了南巡的事。如此声势浩大,有碍民生也是事实。想来各府官员为了逢迎皇帝定是挖空了心思,掏空了官银。待皇帝走了,又要绞尽脑汁将这洞补起来。江南富庶,但百姓也多,皇帝再三下旨免除江南赋税,那这银子又从何来?”

阿武闻言看向她,见她一脸笑意,便知她话中有话。“那你说,这银子从何来?”

“捐官。如今白米二十石就能捐一个县丞,一个县丞只怕是有几百个人等着。然而这法子生财也有限。狼多肉少。”

本朝鼓励富贾捐纳,以充国库。圣祖皇帝征讨准噶尔费用不足,下诏鼓励富户捐纳,因此仅仅山西一省一年捐了县丞一万二千人,甘肃半年鼓捣了一万七千人。世宗皇帝年间督考国子监,考察那些纳过捐,但还没有正式到任正在等缺的候补官们,结果一万多监生里面九千五百余人不及格,甚至接近六成人交白卷,当朝三个模范总督,李卫是捐纳出身,鄂尔泰是祖宗余荫,田文镜是监生出身,竟没有一个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及第。

“哼,你直说吧,又想了什么好法子。”

婉儿挑了挑眉,“也不是什么好办法。江南文人多,明朝遗风甚重,女子多裹脚,全赖皇帝仁心爱民,没有将这风俗禁除,这些江南士子富绅难道不该感恩皇恩浩荡,主动纳捐?不如也开个小脚捐,用这些钱资助农桑,开女学。”

阿武闻言笑出了声,“倒是个法子,不过你想得太简单了,那帮子朝臣肯定不同意。”

“只要有真金白银,皇帝也开心啊。再说,不必皇帝首肯,只要能说动部分富绅,不愁没有后来者。”

“要人家纳捐,总得有个由头,没有饵,鱼儿怎么上钩。”

婉儿倾身过去,轻笑道,“既然男人纳捐可以得个官儿做,女子纳捐为何不能得个诰命夫人?现下没有缺儿,都侯着就是了,也不用发俸禄。若不从丈夫官品,可另辟蹊径,同举孝廉一般,立个忠君爱国的牌坊,也是个好名声。”

“此风一开,不是助长女子缠足吗?”阿武蹙着眉道。

本朝制,正从三品,祖母,母,妻,各封赠淑人。正从四品,母,妻,各封赠恭人。正从五品,母,妻,各封赠宜人。正从六品,母,妻,封赠安人。

婉儿又道,“纳捐寻常百姓家是纳不起的,诰命也只封正牌夫人,妾能搏个好名声,家主也面上有光,何乐而不为。可这样的人家又能有多少?不如将小脚捐成定制,财源滚滚来。寻常百姓生计艰难,女子缠足,白白丧失了劳力,若还要纳捐,必定不愿。”

阿武愣了一愣,不禁笑指着她道,“你真是大胆,这法子都想得出。此法是旁门,总还是要官府教化,宣扬天足的好处。”

“官府不愿管,就推他一把。”婉儿挑着眉,颇为得意。

阿武好笑的点了点她的额头,“我看你是唯恐天下不乱。”

“乱了才好,反正早晚的事。”

虽则这法子尚没有实行之法,但阿武被她一逗,倒是把之前的愁绪都抛开了去。二人躺在拔步床上,说笑着。外间冬青打了个呵欠,跟金锁道,“两主子怎么还有说有笑的。”

金锁若有所思,“这皇后娘娘在格格这睡也不合适吧。”

冬青闻言突然精神了,与金锁扒着屏风往里瞧,只见罗汉床上没了人,二人又往里蹭了蹭,就见皇后与明珠格格同床共枕,两人相对而卧还在说悄悄话呢。

冬青和金锁又赶忙退出来。面面相觑。

“得,今晚跟你挤挤吧。”冬青拽着金锁去往隔壁厢房。

金锁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只能被迫与冬青一起睡。

翌日一早,容贵人打从门前过,就看见两人齐齐出了月门,倒是一惊。皇后娘娘好像不住这小院吧。

阿武抬眼就看见容贵人立在不远处廊下。婉儿在旁,颇有些不自然。

“正要去跟皇后娘娘请安,可巧就碰上了。”容贵人上前福了一礼。

“明珠格格吉祥。”

婉儿也还了一礼,“容贵人吉祥。”

阿武不动声色道,“容贵人早,一起去太后那请安吧。”

“是。”容贵人走在她身侧,“皇后娘娘昨晚睡得可好?天渐渐热了………”

阿武一边走一边跟她闲聊,“是啊,昨晚上热醒了一回,出了一身汗,这天气老祖宗怕是受不了………”

婉儿在旁听着,并不插嘴。

众人齐聚在太后处,准备一同出游。皇帝先行一步,公务在身。

总督夫人一路陪着,去往寒山寺。

阿武扶着太后烧香拜佛,阿茹娜蹭在婉儿身边,好奇地四处张望。

这几日婉儿有意避开六贝子的事,晴儿便也不提这茬,仍旧和和睦睦。

阿武跟着太后刚到方丈的禅房坐定,就有小太监一溜小跑进来回话。

冬青在旁看到了,便走出禅房。“怎么回事?”

小太监低着头,声音发颤,“皇上遇刺了。”

冬青听罢一时反应不过来。“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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