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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第二十五枝红莲(五)(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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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隐知道她在痛苦什么,对于女性来说,遇到这种事,很多人究极一生都无法痊愈,而他不是桂菀,永远没有资格劝她放下,劝她看淡,劝她原谅。

“前条街的徐寡妇,曾是有名的贞洁烈妇,夫君死后,赡养公婆,照料三个儿子,还将腹中孩子生了下来,辛辛苦苦磨豆腐,走街串巷卖豆腐养活他们,供养他们成家立业,儿子们成了家,又生了孙子,她仍旧勤勤恳恳做豆腐卖,大雪那一日,摔在了石磨上,被人发现时,脑浆与鲜血都已冻结成冰。”

谢隐声音徐缓,“后来此事上达天听,皇帝得知后大为感动,手书贞节牌坊赐下,徐寡妇的儿子们为了争夺这块牌坊大打出手,长子得到后,靠着这块牌坊开了家铺子,剩下的儿子们也时常来打秋风。”

桂菀不明所以,她以为谢隐是在暗示她为了贞洁应当去死,谁知下一秒,谢隐却说:“多好的女人啊,从出生便被吃,活着被吃,死了还要被敲骨吸髓的吃,这才是男人眼中的好女人呐。”

“自古帝王崩,未有所出之嫔妃皆要殉葬,没有为帝王诞下子嗣,便是物品,诞下子嗣,是略有价值的物品,物品便应殉葬,正如奴才应当殉主。”

谢隐一边说,一边顺着桂菀的长发:“可人是有思想的动物,会思考,会怀疑,会反抗,那么在这时候,便需要道德作为枷锁,加诸在女人脖颈上的,正是贞操二字,活着,要锁住你的肉|体,死了,要锁住你的灵魂,彻头彻尾将你变成主人的所有物,伴随占有欲而来的从来都不是爱,而是控制欲,贞操本就是不该存在的东西。”

“男人也整日抛头露面,也幻想三妻四妾,所以女人要降低对自己的道德要求标准,把底线放下来,你会发现,活着其实是件很不错的事。”

桂菀听得都忘记了痛苦,她不敢置信地盯着谢隐,这种离经叛道、闻所未闻的说法,简直、简直——

“做错事的人应当接受惩罚,而受害者只要昂首挺胸就好了。”谢隐缓缓将她拥入怀中,不让她看见自己冰冷到几乎凝结成霜雪的眼眸,“环境所限,这番言论无法大肆宣扬,但你没有错,也无需为此感到羞愧。”

没有错的人不应当背上罪孽,谢隐向来是这样认为的。

他心中仅有一个信条,那便是绝不劝人向善。

桂菀忧愁道:“可是你一介文弱书生……”

这话说了一半,两人对视一眼,桂菀的脸嗖的一下红了,她夫君是不是文弱书生她感触最深,先前桂朝调皮捣蛋,夫君为了震住他一拳头把半人高的石头都捶碎了呢!

现在桂朝那小混蛋看见夫君都瑟瑟发抖,再也没敢耍脾气折腾人。

很快,桂菀又理直气壮起来:“就算遇不到劫匪什么的,万一有个头疼发热怎么办?这些药包总要带上,我听说考完试出来许多人都病倒了,大夫说病的都差不多,所以我给你准备好了药包,到时候你要是不舒服,直接拿了药去煮,免得抢不上看大夫。”

谢隐无奈,只好笑纳了她的好意,桂菀眼巴巴看着:“原本我是想同你一起去的,可牙牙还小,家里没个人看着,我实在是不放心。”

“嗯,不会去那种地方的。”

桂菀脸又红了:“我哪里是说这个!”

不过她的确也有偷偷胡思乱想,怕夫君一离开自己的视线,又被那些个狐朋狗友勾搭去,听说州府那边的书生最好红袖添香,流行交什么红颜知己,她自己读书是不成的,满身铜臭的商户女,旁人瞧她不起,便怕夫君也会受人影响。

谢隐把行李放到一边,提前一个月出发,一是为了能够早些安顿下来好专心读书,二也是为了避免身体不适,虽然他自己是无所谓,但桂菀跟桂老爷都紧张的要命,谢隐没办法,只好听他们的。

“或者我先过去,爹的身体好一些了,你就带牙牙来找我。”

桂老爷这些日子生了场病,还在床上躺着呢,因此桂菀愈发走不开。

“瞧你说的,我带牙牙过去,不是给你添乱么?”桂菀娇嗔地瞥他一眼,“有牙牙在,你还怎么好好读书啊?”

小女娃最爱缠着爹,因为谢隐脾气好又纵容她胡闹,还会偷偷带她吃好吃的,这些桂菀全都一清二楚,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真以为她傻呀,被蒙在鼓里?

谢隐面不改色道:“她添乱不到。”

桂菀莫名觉得他没说出口的那句是她在他才会心乱,谢隐是不会说情话的,但他心思细腻体贴,日常生活中方方面面都顾虑周全,被他呵护的人自然能够体会到他的温柔与情意,有些话不说出口,反倒令人脸红耳热。

说是这样说,谢隐离开去州府赶考的日子终究是到来了,一家人齐齐送到门口,个个脸上都是不舍,看得谢隐哭笑不得:“这是在做什么,又不是一去不回——”

“呸呸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桂老爷赶紧打断他,“多大的人了,说的是什么不着调的话!”

桂菀也不赞同地瞪着他,谢隐只好拱手告饶,他抱了抱牙牙,又握了握桂菀的手,之后再叮嘱桂朝要好生读书完成他留下的功课,最后才与桂老爷告别,临上马车时,他俯身在桂菀耳边道:“待到进京赶考,必定带你同去。”

桂菀脸热,连忙往后退了一步,一双美眸盈盈如水:“夫君一路顺风。”

牙牙一开始还没弄明白,看到爹上了马车,随后马车渐行渐远,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小鼻子一抽一抽的要哭,桂菀满心的挂念才转回来,赶紧抱着女儿哄,小女娃抓着小手手叫爹,无端把桂菀也给弄哭了,最后还是桂老爷跟桂朝,一个哄女儿,一个哄外甥女,半天了才好。

谢隐这一走,桂菀便做什么都觉得抬不起劲儿,她现在跟着谢隐读书识字,谢隐走时给她也留了功课,有时读着读着遇到了不认识的字,一声夫君叫出口,才发觉他人已经不在家里,最终只能按住内心失落思念。

就这样,谢隐一走月余,算算日子应当考完了,他说要等放榜后再回来,桂菀盼着他能考上,又怕他考不上心里难过,因此这几日吃不下睡不好。

次日阳光明媚,桂菀按照惯例去了家里的铺子,中秋节将至,糕点卖得好,尤其是那咸口的花生酥,很是为桂家的糕点铺子带来一番收益,以至于桂菀往铺子里跑的频率都高了。

她如今已不需要算盘便可轻松看账,半晌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争吵声,伙计气喘吁吁冲进来:“小姐!小姐!外头有户人家抬了个人来,说是吃了咱们家的花生酥被毒死了!”

“什么?!”

闻言,桂菀立刻站起身,她放下手里的笔往外走去,铺子外头已经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看见那躺在地上面色诡异发红、露在外头的四肢也分别有大块红斑的死者,桂菀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尤其是周围还有人在起哄,说什么以后可再不敢买桂家糕点铺的东西,连带着一些正在店里的客人也吓得赶紧走了,生怕自己也买到带毒的花生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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