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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8章 宴饮(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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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黎眉眼间不再带有血色忧伤,甚至他的那股清冷突然就有了锐气,这一刻,他心中的羁绊被完全湮没,回归为一个冷酷的王者:“你我邦交盟约仍在,若是随意了,岂不是失礼。”

慕容黎礼毕转身,沿着猩红的长毯,向居中的王座走去。

昙花拖尾的礼服极尽奢华,衬得慕容黎背影如朝阳一般光彩夺目,不可仰视。

唯独冠上插的那只白玉仙鹤簪显得那么突兀,与他这身重重叠叠的吉服极不相衬,慕容黎向来注重风仪,他的每一套华服,从高冠,腰饰,璎珞所有配饰都是服饰的点睛之笔,装饰在身衬得风华淋漓尽致,无懈可击,从未如此不严谨,斜插一只玉簪在冠中,而让这套华服失去风华。

这玉簪清风淡雅,太过引人注目。

大厅中宾客满堂,满面喜气寒暄着,除了南风和庚辰,执明一个都不认识,大概是些临时召集过来的江湖豪客。

“本王再度为人,可喜可贺,今日想要宾主尽欢,起乐。”慕容黎居高而坐,神色异常淡漠,手执金盏,遥敬执明,“执明国主,请。”

再度为人,他在提醒他两次的地狱之行都与他息息相关。

从前,瑶光朝堂之上,慕容黎把王位让给执明,自己站在王座下商议国事。今日,慕容黎坐在高高的王座上,俯瞰众人,让执明仰视。

今非昔比。

执明握盏的手感到杯中的寒冷,心在颤抖,万千冰雪划过大殿,摸不着也看不见,这杯仿佛被冻住的酒,怎么都饮不下去。

丝竹管弦之声响起,戏班伶人出现在红毯上,开始一场隆重的晏饮之舞。

玉衡尚戏尚舞,曾经天玑国立国大典上助兴祭祀祈福之舞就是由玉衡去的戏班演奏,那时的慕容黎,还是这个戏班里的一名乐师。

四周是铺天盖地的红帘,一位手持长箫的乐师走进飘浮的纱幔中,隐约的箫声传出,吹尽了一生的怅惘。

一切仿佛回到多年前,命运在此刻遭逢拐点。

只不过曾经国破颠沛流离,混迹戏班以精湛箫艺蛊惑人心的那位伶人,如今已是风华绝代,不容谛视的王者。

慕容黎一手持杯,一手支颐,远远看着喧嚣鼓乐,清冷淡漠,似乎无边的繁华都与他毫无关系。

执明扫视左右。

今日,玉衡郡主缺席。

一郡之主,地主之谊,究竟是摆了多大傲慢才会缺席自己主君与友盟国君的盛宴。

慕容黎冠上那支玉簪极度显目,执明恍惚中有些印象,抱着慕容黎背对着他的那个人头上别的就是这支簪子——赫然是玉衡郡主头上所戴之物。

那一刻,喧天的鼓乐,鼎沸的人声仿佛都瞬间静止。空气中,只有酒盏落下,酒水坠入地毯的细响,带着心碎的清寒。

他突然意识到,慕容黎已不属于他。

宫人眼疾手快的为执明重新换了酒盏,添了酒水。

执明的心,一点点冷却,撕心裂肺,如在泣血,但他仍保持一个君王该有的王者风范,微微道:“听闻玉衡郡主有地仙之名,如此酒宴盛会,怎不见其仙容?”

慕容黎静静的注视着盏中的酒液,轻飘飘道了一句:“执明国主是在怨郡主失礼?”

执明看着慕容黎脸上的平静,是那么冷漠,直接当他是一个陌生人,连一丝细微的感情波动都没有,变得傲月如霜。

执明的心痛得连呼吸都无法触摸:“本王……只是,郡主救了阿离,本王只是想当面致谢。”

“有劳执明国主挂心。”慕容黎清冷孤傲,漆黑的瞳孔,是陌生的,“郡主素来懒散,行踪不定。不懂官场礼仪,不合时宜的出现恐搅了这酒宴雅会。”

不合时宜!

一字字,仿佛要在执明的心上刻出伤痕,执明咬了咬牙,饮尽酒液,不失礼数的冷漠来了一句:“玉衡乃瑶光属郡,主君盛宴,作为下臣无故缺席才是不合时宜吧。”

慕容黎抬眸,静静的看着执明,恍然发现,他咄咄逼人嘲讽冷漠的语气又出来了。

以前这嘲讽,会让他心有一丝刺痛。今日,隔着丝竹鼓乐,他竟生不出半点难受。

恍如隔世。

他淡淡道:“阿巽不是瑶光的臣,更不是本王的下属。”

他们是天下最好的朋友,他与他惺惺相惜,遥遥慰藉彼此高处寂寞的灵魂。

他是阿煦的化身,会理解他,会敬他,会义无反顾,会助他达成他想要的一切。

这个白骨支天的世界,那些真挚,纯粹的两心相知有那么艰难,万劫不复始终求而不得。

他想要的,不是满目荒凉,不是孤独寂寞,而是拥有天下后,身边站着一个他,望向天际尽头那缕晴空,彼此交心,十指紧扣,共同俯瞰这盛世江山。

他要的,是无坚不摧的信任。

他是他的知己,唯一的真挚。

他不是他的下属。

慕容黎举杯,遥敬执明:“执明国主若是觉得阿巽失礼怠慢,本王谨以此酒给国主赔个不是。”

言罢昂头饮尽。

执明望向慕容黎,眸子中有深深的痛。

阿巽。执明国主。

尖刻而残忍的称呼,每一字,都撞向他,造成十级的伤害。

好一个礼数周到,无懈可击。

他一国之君,替一位属郡下属向自己赔不是,荒唐至极。

他纵容那人的任意妄为,纵容玉衡草莽做派,纵容他们无视王权无视法度。是因为那人不是他的下属。

不是下属!那是他的人。

他选择对那人敞开心扉,而不是他。

可执明却不能做什么,他千里跋涉,是来解释,言一句道歉,不是持着刀,继续剜他的心。

四座无言。

只有鼓乐之声,依旧振振响起,试图掩饰执明内心的凄惶,酒水被一杯杯饮尽,整片狼藉,最后莫澜扶着跌跌撞撞的执明,执明口中酸涩暗哑,不成语句:“酒……好酒……真是……好酒……”

那支白玉簪,闪着耀眼日芒,刺痛他的眼睛,滚烫的泪水突然就落了下来,头痛欲裂:“宾主尽欢,好一个宾主尽欢……”

他是君王,君王是不应该有痛苦的,为什么心,只是在不停地坠着,坠着,像是无止境的深渊。

慕容黎望着执明,静静等待着,等待这场宴饮散尽。

……

宴饮结束,执明醉了,醉得吐尽一切酸楚,仿佛连心都要吐出来,吐得肝肠寸断,瑶光国主吩咐人务必照顾周到,换了身衣服就去了牢房。

关押那名刺客的监牢并不大,也很简陋,和普通的牢房没有什么区别,显然,在玉衡这个高手环伺之下的金汤中,南风并不担心刺客有能力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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