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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1章 和战(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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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权的营寨驻扎在玉衡离州五十里外。

斥候来报:“瑶光国主车驾已离开玉衡,不日就将抵达青州。”

执明轻轻点头,莫澜送来笔墨,执明提起笔,心绪忽然无比紊乱,竟不能写一个字。

玉衡,是瑶光的属郡,今时,铁骑如若踏破玉衡,瑶光天权的盟约就正式土崩瓦解,成为宿仇,他想要得到慕容黎倾心,也一并会灰飞烟灭。

慕容黎的红衣,如劫火一般凄艳,让执明不由自主想到城破后的血流成河,他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纵身跳下,面目全非,鲜血染尽了白衣,成就了他今日这般艳丽凄绝。

执明骤然一惊。

他能意识到,绝对不能踏破玉衡,否则,他将永生永世失去他,永远永远失去见他的权利。

他们会成为对立的两端,彼此凝望着遥远。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就此撤兵,就等于撤回自己的尊严,撤回天权儿郎的尊严,寒了整个天权凝聚起的热血雄心。

精钢囚笼如跗骨之锥,在执明心头盘桓萦绕,带着刻骨的羞辱与愤怒。

玉衡郡主算什么东西,竟敢设此卑鄙之局让他堂堂天权国主成为阶下之囚,侮辱他,践踏他,亵渎他,将他的尊严放在脚下狠狠践踏,主辱臣死。

他难道不应该用千万人的鲜血来洗刷耻辱吗?

执明忽然暴怒起来,分崩离析又如何?血流成河又如何?那人就应该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虔诚忏悔。

远离慕容黎。

既知今日,何必当初。

执明挥笔,写下一封宣战书,拿过大印,工工整整的盖在了末尾,交给使臣。

他会尊重他的对手,如此便等,等那人应战。

……

巽泽在收拾金银细软,珍稀药材,丹药蛊虫,捆了好大一个包袱,他把包袱往身后一甩,扛在了肩上,一溜烟就不见了。

南风费了好大功夫才在离州一条偏僻的小道上追上巽泽,追上这位有些像是逃难的主子。

巽泽看上去落魄潦草,灰头土脸,衣衫褴褛,凌乱不堪的乌发中还插入两根毛草,活脱脱像个准备卖身葬父的凄惨孝儿。

“郡主你这么赶时间,要去卖身吗?”

南风脱口而出,差点要甩自己两巴掌,郡主天下一等一锋芒,怎么可能卖身呢!

而且慕容国主不在呀,卖给谁呢,像郡主这种只有慕容国主在的时候才会把自己打扮精致漂亮的人,又能看上谁呢。

卖身这条路行不通的,天权还是会踏平离州的。

南风又开始哀怨了。

巽泽反手就将重重的包袱揣到南风怀里:“跑啊,不跑等着挨打直接投胎吗?投胎转世还得赶时间,不然怎么选择下一世生在富贵之家。”

南风突然眼睛一亮,兴奋道:“郡主,你身手这么好,千军万马里取执明首级如探囊取物,为何要卖身……呸,逃难……呸……跑。”

巽泽:“阿黎不愿看到的事,我就不会让阿黎为难。”

他与执明两败俱伤,涂炭生灵,是慕容黎绝对不愿见到的,所以他不会与执明交手。

南风吃力抱着包袱,锁眉:“相比天宗第一大派黎泽阁,玉衡郡主头衔确实不值一提,但玉衡是受王上重托,王上定是不愿玉衡落入他国之手,阁主大人,你如今把玉衡拱手相让,岂不是有负重托?”

“玉衡郡主这个位置坐久了,差点忘了我们天宗第一大派黎泽阁,真是岁月蹉跎。”巽泽伸出一只手,勾住了南风的肩,一尾狗尾巴草在他另只手里打着转,“本阁主为何要和执明打,天命早晚是阿黎的,无论执明现在如何折腾,最终还是会落到阿黎手中。”

他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邪魅之笑:“所以,就算今时今日玉衡在执明手里,过不得多久,一样会回到阿黎手中,不就会回到本郡主手中。”

南风继续保持着他的哀怨之容:“郡主,你的想法真是清奇,果然与众不同,必成大器,我甚至怀疑黎泽阁如今恐名存实亡。”

巽泽突然想把南风一脚踩进土里,挖都不出来那种,他奸笑:“南风,你看这片林子像不像风水宝地?”

南风抬头,无边林木郁郁葱葱,清风徐来,唰唰作响,深邃幽暗的森林深处会不会有邪物作祟,南风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像。”

巽泽:“那我现场炸个坑出来把你埋进去可好?”

他手中霎时一团光芒绽开,就待炸坑。

南风脸色惨白惨白的,一把握住巽泽的手,谄媚道:“你是郡主,你说了算,不打就不打,跑路就跑路,离州不要就不要,属下一切听从郡主大人指令,唯郡主马首是瞻,咱们还有黎泽阁不是。”

巽泽心满意足搂上南风:“真乖,你看啊,天玑活不过一年,遖宿活不过一年,最后还不是在阿黎手中绽放光彩,我瞧着天权活不过一月,定然还会回到阿黎手中,咱们玉衡可是一股清流,怎能与世俗同流合乌干些打打杀杀的事,这可是一片净土,将来要还给阿黎的,就是最近玉衡比较寒碜,穷得只剩老弱病残,养不起黎泽阁,你说执明要不要拨些天权钱粮来救济一下,毕竟玉衡马上就要改姓天权。”

他笑得无比愉悦,将狗尾巴草叼在了嘴里。

“郡主开心就好。”南风懂了,悄悄道,“郡主,其实你已布置好一切,三护法齐聚,就等执明攻城了?”

啪,游戏开始。

宣战书在巽泽手中化为齑粉。

……

青州行宫。

慕容黎往一沓文书上盖上玺印,递给方夜:“派人送去玉衡。”

方夜领命。

侍卫高声道:“王上,萧将军求见。”

萧然。

慕容黎看着桌上的阵法布防图,缓缓露出笑意:“请进。”

……

五日。

天权大军每日推进十里,五日后,到了离州城下,离州的城墙有些模糊,隐在一片雾霾中,凄烟缭绕,看得不是那么真切。

曾经鼎沸的人声,繁华的街道,悦耳的鸟鸣仿佛这一刻突然被抽空,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寂静得让人生畏,隐约像是一座空城。

空城计?

执明冷笑,宣战书没有得到任何回复,莫不是这位蔑视天地,藐视王权的登徒浪子暗中又在鼓捣什么猫腻,设下什么陷阱?

就算有陷阱,玉衡巴掌大的领土又能作什么妖。

满天凄迷的雾像是搅乱人心间的雨丝,同那日宣城之下一样,看不到一兵一卒,只仿佛看到一袭红衫,清清冷冷的站在雨中,眼眸里含着绝望的痛苦,像是要诉说满腹衷肠,又终是开不了口。

这一刻,执明有丝恍惚。

漫天红纱,是他看他的眼眸。

五日,与其说是在等玉衡郡主的回复,不如说是在等他的消息。

出兵,是放不下尊严与骄傲,忍不了耻辱与践踏,可随着时间消磨,越是接近离州,心底的恐慌紊乱就越发强烈。

战争一旦开始,与他的所有过往就会在此终结,从此再不会有原谅,再不会有以后。

风雾凄迷,没有红纱垂落,没有他的影子,是自己眼花了。

执明心中忽然感到难言的痛苦。

“阿离,你连玉衡都不要了吗?”

“你说要守护瑶光千千万万子民,玉衡不是吗,为何你不回来?五日了,你那么聪明,怎么会收不到战报消息?”

“可知,只要你出现,哪怕一封书信,一个信物,我就能放下所有的尊严与骄傲,与玉衡郡主过往一笔勾销,握手言和,可你为何不管不问,是笃定我能胜还是他能胜。”

他引他出玉衡,是想一雪前耻,可此刻,他不想打了,他只想他突然出现,像在南陵城外一样,带兵拦着他,说一句,执明,回去吧,他就能立刻撤军,立刻罢手。

这片沙场,他从未像今日这般如此期待,期待他的突然降临。

可这里没有慕容黎,没有。

慕容黎在青州,他去了青州,再也没有回来过。

执明的心突然被针狠狠刺入,像是要溅出血来,扎得他几乎俯下身子。

他忽然忆起,他说,我们回不去了,执明国主。

他说,放手吧,执明。

执明忽然大笑起来,原来早就没有结果了,为何还抱有侥幸,还苦苦奢求,还想用整个天权换取他一次回眸。

痴心妄想,愚不可及。

执明停止了笑声,将这些烦闷自心头抹去,厉声啸道:“战。”

他不知道下一刻会怎样。

如果怎样都得不到,那不妨用战争,用霸业去获取自己想要的一切,用鲜血将中垣地界染红,用战火焚尽大地。

成为天下共主,成为权利顶端的魔王,那个时候又有什么得不到?那个时候,他无处可去,是否就只能在自己身侧栖身?

回不去,就从头开始。

放手?坚决不,他要慕容黎,此生此世,只要慕容黎,绝不罢休。

沙场不相见,不得不见。

就让这场魔王之战从玉衡开始。

……

执明一把掣出星铭剑,举向天空。

天权士兵的血脉沸腾起来,他们期待用一场征服来让荣誉回归天权,在中垣地界蔓延。

突然,猎猎狂风中,城墙堡垒上,一面巨大的白旗缓缓升起,散开漫天阴霾。

仿佛天地之间,只有这面白旗迎风飘扬,宣示着它的存在,也宣示它挂出来的意义。

降。

沉闷的战鼓骤然停止,执明的暴怒突然凝固,天权士兵的热血忽然冷却。

白旗?什么鬼?

那位不可一世的玉衡郡主岂会降?他在谋划什么阴谋诡计?真心投降还是惑敌之术?

若是虚假投降,就是践踏战争的恶劣行为。

执明挥手,寒光熠熠的羽箭,齐齐对准城门。

他才不会中计。

漫天的风雾被腥甜的晨风缓缓吹开一线,离州城的城门,早已敞开,白旗在风中狂烈飞舞,像是迎接新主人的狂欢。

天权所有士兵齐齐一愣,城门大开,人影全无,这怎么打?

秦戈错愕,他经历大大小小的战役不下十次,这城门大开,举旗投降还是头一遭,两国交战,向来降着不屠,他一时也懵圈,看向执明:“王上,不知道他们是诱敌还是投降,下一步怎么做?”

执明压下心中的烦闷与愤怒:“等。”

既然城门大开,挂旗投降,定然会有下一步动作,他倒要看看玉衡郡主与他玩什么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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