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1 / 2）

从那日周一尘探访不成之后，庭安和他再没碰上面。

庭安听说周一尘在村里要住两天，随后启程去西边的雾庄。

也就是听人这么一说，自己没有特地去打听。

得亏粮发得及时，发粮的队伍刚走，一场洋洋洒洒的大雪就盖白了来往的道路，下了一整天，晚上夜深人静大家歇息的时候都没放小的意思。

半夜庭安踹了被子被冻醒，迷迷糊糊扯被子裹上的时候，想到不期而来的这场大雪封了路，说不定周一尘一时半会走不了了。

第二日庭安偷了个懒，在温暖的被窝里偷了半日闲，午时才起，出门的时候被雪地晃了下眼睛，留意到村里有些不太自然的热闹。

去麻二娘家吃午饭时才听得二娘念叨，原来是村里两个猎户放粮日那天去了深山，当天大家都忙，没来得及顾上这俩人，直等到大雪落的时候，才有人惊地想起这两人还没回来。

不止是没回来，一直到今天早晨，都没个踪影。

“如果不是今年粮少，哪有那么多人忙着进山找吃的哦，想来也是可怜，不过这粮都发了，再怎么精壮的汉子，少吃些也是能挨过冬天的，找吃的又哪记在这一时哦，这两人也是，平日倒挺机灵的，怎这会没看出来要下大雪了，得亏是村上住的那个年轻人有些功夫，心又善，接了董婆婆的委托去寻人，唉，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麻二娘边收拾家里，自顾自地叨叨着，没见庭安啃馍馍的动作停了。

村上住的年轻人，除了自己，还有谁？还有一身功夫？

周一尘。

庭安本来把这事当成是茶余饭后的故事，现在周一尘卷了进去，他这个听故事的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

大雪天的，两个身强体壮的猎户没回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凶险？

周一尘纵然有一身功夫，这雪地里寻人遇上什么出来觅食的猛兽会不会被偷袭？

庭安越想越不是滋味，头皮炸得整个人都有些发麻。

但凡他理智尚存，都不会为周一尘的身手担心。可到底没见到人，只道听途说地听了凶险，不由自主就担心起来。

周一尘捉鬼或许有本事，对人事，对意外，却不是那么刀枪不入。

“……庭安啊，我说的你听没有？”

这才回过神。

“二娘，那年轻人回来了没？”

“嗳，我问你够吃不，咋还在想那猎户的事。一大早出去，还没回来呢。”

“嗯……够吃。”庭安味同嚼蜡地啃了几口，没味道，没胃口，遂放下了馍馍。

“二娘我吃饱了，今晚些时候过来给你修房顶。”说着就往外走。

“哎哎哎，不急，这大雪天的也不好弄，平时总不见饱，今天半个馍就够了？嗳，庭安！”不知道是不是没听到她的话，庭安走出去的步伐没停下，甚至有点匆忙。

“这小子，耳朵比脚跑得快。”

庭安自然是没听到二娘的唠叨的，从麻家出来，就径直去了董婆婆家。

董婆婆原本是个老寡妇，没丈夫，没后人，失踪的那俩猎户是平日里照顾她的义子，他俩的父母早些年去了，又因家离董婆婆近，自愿担了养老的责任，昨日去了没回，董婆婆急得一夜没睡，庭安赶过去的时候，看到董婆婆坐在门口捏着皱巴巴的手绢擦眼泪。

大冬天的，庭安一个气血方刚的年轻人都觉得冷的刺骨，董婆婆为了看到“儿子”们早点回来，没在家里烤火，搬了个板凳坐在这冷风咧咧的风口上，梗着脖子看那条回村的路，整个人冻得涕泗交流。

“董婆婆，进去吧，一会他们回来了我叫你，别冻坏了。”

“庭安啊，让我在这坐着吧，我坐这安心点……”

庭安劝不动董婆婆，从屋里给老人搬来被褥裹着，又从灶房拿了生火的小炉，捡了柴火点上，看到婆婆脸上又有了些红润，才坐下来。

可坐下来闲着他就觉得如芒在背，脑子里全是万一周一尘出了意外怎么办。

没办法，他又起来去捡柴火去了。

好像忙起来，就能想得少点，心上那块石头就不至于压得他喘不动气。

他听着董婆婆的呜呜咽咽的抽泣，给老人收拾了家里，做了饭菜，喂了老人吃了，又去院子里扫了积雪，把鸡圈里的鸡蛋拾了出来，把鸡蛋一个挨一个摆的整整齐齐，又把鸡蛋掏出来摞成一个小塔，摆了好几个造型，总算是听到门口有了动静。

庭安冲出门，心想怕个屁的重逢，打不了就上去捏着周一尘领子吼一顿问他怎么敢这么一个人去雪山，再把自己的心思掏出来砸他脸上，吵一架，打一架，打得两个人都挂彩才好，好过他这么担惊受怕地缩在家里等一天。

可没到门口，就听得董婆婆声嘶力竭的一声长哭，哭得庭安心里一凉。

他觉得万一跨过门槛看到具冰凉凉的尸体，自己见过大风大浪的魂魄可能又要死一回。

他就这么七上八下地揣着颗吊起来的心，看到了门口簇拥的一大群人，还好，没有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