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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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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当沿用历史的逻辑——包括情/欲在内。为此,不惜打破小姑娘们,关于一个男人见到一个女人,便当即认定她是此生不二的伴侣,决心与她白首相携的幻想。因为白首相携这回事,在历史上它不是没有,而是始终的、是一个动态的过程——一个自觉或不自觉、却终归是人为的历史合力的结果,而不是什么命里的早已写就。

因此,别说娶妻,就连长期的偷情关系,都不在预先的计划之列——而只是源起于一种本能的、即兴的对猎物的占有——应该说来,它并不是奔着“长期”两个字去的;事物并不在发端之时,就包含有它应有的前途。又由于,人生,就其根本而言是一场无止境的节外生枝——它逐渐发展得超乎了当事人的意想之外。

为此,还是当引用诗人的箴言:

“我们的生命,

依赖于万物的往复循环,

……

第一千次重现,

或能证明其魅力。”

然而说到底这不独唯是一种直观的反映论,甚至可以说,这个事少不了斑在当时的情人的玉成——顺便那可真是个戎马倥偬、妄自尊大的年生。那一时候,他的情人,我们就叫她优子吧。这么说来就明晰多了——优子与怜子,本应是两位一体的,是一枚硬币的两面——从这个意义上讲,她们互为镜像。

而放诸于历史现实,她们则是一对姊妹。

优子其人——是一个穷尽短促一生力图脱离低级趣味的人。一如流星之划破长空,一如白虹贯日——如同历史上任意一个过早发明了人生真相的奇男子,她自有一套逻辑和趣味。因为谁要是早在儿时胸中便自有过其百家争鸣、谁要是在其童年便真正懂得了形而上的思辨的魅力,他/她就不可能不傲视人寰。她于十一岁就懂得了一个道理——这个道理的粗浅(毋宁说是粗暴)版本,是释家的万事皆空。细究起来,无非是万千信女穷其一生、打破脑袋都想不明白的一个真理,那就是:即使是爱、亲情、友谊,一切人们自打童年时代(因为匮乏)就孜孜以求的亲密关系、求不得、无法餍足的爱欲,与世俗的金钱、权力等等,并没有什么不同,皆俗物也,身外物耳。简单来说,一个禁不起人世间的温情与爱欲的诱惑的人,本质和禁不起金钱地位诱惑的人一样,没什么不同。以及,那些为爱痴狂的人并不比彻头彻尾的拜物教众来得高尚(两者的共通之处是为了所欲之物无所不为,仅凭这一点就是意志的沦丧!),而是说,两者归根结底是一个层级的人(那意思就是等而次之,形而下)。

带着这样的认知,这样的女孩——或者说将来的女人,就真正和古往今来那些了不起的人物站在一起,就会懂得,为什么“古来圣贤、或是英雄多寂寞”。这样,伊之思想,就和历史上那些内圣外王者、寂寞的征服者和开拓者、真理想主义者、形而上的思考者、势要“把悲伤湮作金粉下酒喝”的诗人,差近之。

优子既然在思想上是这样的优胜,于同时代的男女众中一骑绝尘。她在历史上的扮相也是颇有可圈可点之处——在某些紧要的当口,简直叫人惊绝!也正由于扮相过人,伊在年轻时好歹也爱慕者甚众。与此同时,她亦丝毫不曾饶过岁月,当仁不让地成了众人头疼的来源——“那个优子啊,气也气不哭,逗也逗不笑”——世人(通常男子)并不知道优子索性为何事而忧而开怀。简而言之,她是男子们眉间皱着那一块,心里悬着的那一处,重点是胯/下昂扬之所指……也正是在那一个优子全面压倒性怒放的夏季,她迎来了宇智波斑——后者一如突厥蔷薇(在我们的世代里学名大马士革玫瑰),岂止怒放?简直可说是花开不败。她决意要征服他——或者反过来也成,反正在她那精通辩证逻辑的思维里,在那无尽的否定之否定之维中,并没有奇正之分。

她成功了。依然是扮相上的胜利。她所着的衣物引起了后者把它们悉数褪下的欲望,仅此而已。至于怜子,这个小可怜——我们总算想起来她来,在这里提一句,聊以备忘。

还是说回到优子。她与他无话不谈——她是如此的叫人惊讶:无论是政治、军事、历史还是截至目前为止依然还是专属于男人们的形而上的思辨,她都有所涉猎,并且还自有其独到的见解;她精擅骑射,不下于他任何一个骁勇的部下;非但如此,她还不惮于以冒犯他来取悦他,语不惊人死不休……她满足了男子于青年时期几样基本的需求:即冒险、征服与猎奇。

在石狩,他的部下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歆羡着他被一对姊妹花同时爱慕追求的艳福:妹妹之温柔貌美,无双无对;姐姐则风头尽出,一时无两。按照他们的想象,但凡正常的男人,定是要并收了这对姊妹花,享受齐人之福的。

只唯独斑并不是一般人。在他的青年时代,多是让常人望而生畏的宏愿——在他的理想与历史现实之间,几近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因而即便我们要说,无论是他,还是他的挚友柱间(在这点上他们倒是类似了),两人都要算作至情至性的人,只是以这般的深情厚谊,去填补光年的鸿沟,也愈发只有极致地平铺开来,方才能企及一二,因故也就只好显得薄情。

那个年生时兴走婚制——当然是父系社会下的走婚制。在此情况下,女子(尤其是社会地位低下的)也只有任人挑选玩弄,然后弃如敝履(这点参见《源氏物语》所叙——只是等级社会下,对于性别与阶级的双重盘剥)。可是女子们无论如何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即使低到尘埃,也无人会放弃一生中唯一的盛放(或许优子除外)。也正是在这一年的秋狩中,斑毫无例外地再一次拔得头筹——出尽了他不屑一顾的风头。是夜,如同任何一次酒会一样,无论谁灌他,他都来者不拒——从这个角度上讲,他的挚友♂千手柱间是对的:他真是一个最单纯不过的男子。他酒量不错;他很快便喝到微醺;以及他收到了两盏花灯——这使得喝醉了的斑难免有些困惑:其一这不是过花灯节,其二他是个男人。

起初他以为是他的部下作弄他。然后他很快拆开了其中一盏,想要看看是什么花样,发现上书一行诗: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他想他大概知道是谁。可此时此刻他注定无动于衷——那是人世间很深邃的感情了,他确认自己无法给出回应——如我们前面所说到,有太过广大的宏愿横亘其中。于是他漫不经心地拆开了另外一盏,而上书之淫词艳曲,简直让他一个久经沙场、什么场面没见过的大男人,微微红了耳根(幸亏此时他喝醉了酒),只见其赫然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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