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者归来（1 / 2）

衡苏赶走曲鸾后，叫巫成运走她藏身的箱笼。</p>

她的身世被曝光，对列家来说，她就是不知哪来的野种，二叔公知道自己被大巫和曲鸾欺骗了五年，此时又惊闻大巫绝后，心情可想而知该多暴怒，一个不爽直接将她处死也是可能的事。</p>

箱笼密不透风，运载箱笼的缁车摇摇晃晃，她不知道何去何从，心中惶恐不安，可到底年纪小，奔波劳顿后疲乏感涌上，眼皮重如泰山，忍不住闭目沉沉睡去。</p>

这一睡也不知多久，再醒来有人喊她“楚岚”，有人喊她“列姬”，她通通没有反应，坐在院子里瞅着紫藤花架发呆。</p>

透过粉紫粉紫的紫藤花望天，她有些分不清真实和虚幻，今夕何夕，她是衡苏爹爱护的掌上明珠，还是这些人口中的楚氏。</p>

有人用帕子给她擦手，她回过神，看着执起她手的大巫，他此时年轻不少，白净的脸上没有以后的憔悴。</p>

“爹……”她试探地喊他，心中立马又生起一股羞耻。大巫也就比她大三岁，她喊他叫爹真是……别提他怎么看，她反正是无地自容了：“不是，我做了个梦，梦到我被你养大，你别误会，我没有做你女儿的意思……”</p>

大巫笑笑，没有多问她到底梦见什么，只是传授自己的经验：“梦醒了就要记得自己是谁，要去何处，要做什么事就可以了。要是还是适应不了，就和乌宝逛一逛绛城，松散几日。”</p>

楚岚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我梦见你娶了曲鸾……”还是因为曲鸾不能生育，又恶毒，才不选别人，只娶她。</p>

想着衡苏娶曲鸾的理由，只是为了不祸害好姑娘，免受子女夭折之苦，宁愿牺牲自己的幸福，她看着衡苏，红了眼眶，“何必呢……”</p>

大巫沉默。</p>

大巫几次救她，在梦里衡苏又最是疼她，她已不只是把他当朋友，而是亲人，她不想衡苏娶曲鸾，明明能过的更好，为何要这样毁了自己。</p>

“你怕儿女夭折，那就不要娶表亲，嫡枝就是代代娶姜氏，近亲联姻，才会夭折流产的。你看我，太姥姥平安生下我外婆，外婆平安生下我娘，我娘平安生下我哥和我，没有一个孩子夭折，这就说明一切了。你不娶姜氏女就不会再重复悲剧，不需要去娶石女毁了自己。”楚岚抓着大巫的袖子，力图说服他。</p>

大巫听着听着就皱起眉：“你外家姜家本就没孩子夭折，和我们不一样。”</p>

楚岚立刻就反应过来，她母亲姓陈，外家是陈家，和姜家有什么关系。转眼却又想明白，大巫以为她的太姥姥、外婆和她娘都是姜家女。他这还以为她是他亲妹，楚岚忙解释：“我不是你妹妹，南儿才是。”</p>

大巫惊的站起身：“你说南儿才是？”</p>

“对，她是你妹妹，我最多算你表妹，我太姥姥是姜嬛，就是你曾祖母，她不是早逝，她只是失踪。这些都是十年后你告诉我的。你不是和我一样能去未来，你怎么会不知道……”</p>

她猛地反应过来，他们的天赋是穿到后代身上，衡苏绝后，他没有后代可以承载，他又怎么能看见未来。</p>

正这么想着，就见大巫猛地转身，冲出门去。乌宝极少见大巫这般慌张，走到楚岚身边，怪道：“大巫这是怎么了，出什么大事了吗？”</p>

楚岚蹙眉，自醒来后还没见过南儿。这些天她恍恍惚惚的，一时没注意身边发生的事，此时就问乌宝，自喝鹿骨酒后发生的事。</p>

乌宝道：“你喝了之后就睡了，巫公在你身上扎满针，你也没醒，足足睡了两天才饿的起身。”</p>

“南儿呢，”验骨血后，大巫还认为她是妹妹，那肯定是南儿那边验骨血的时候出了问题。</p>

乌宝为难道：“大巫要你好生歇息，不让我提这些事，让你生烦。”</p>

能让人烦的事自然不是好信，见怎么都撬不开乌宝的嘴，楚岚急声道：“大巫是你主子，还是我是你主子，我再问你，南儿到底怎么了？”</p>

乌宝纠结起来，可衡权一下，惹怒楚岚不要紧，触犯大巫才最要命，还是不肯说。</p>

楚岚又气又急，索性不问了，直接去寻大巫。她人还居在宫中，大巫却是出宫，看着方向是往老宅去了。楚岚让人备车舆时，老宅的老仆寻到她跟前，“姑娘身子可是大安，老奴是二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二老太太说要是姑娘身子好了，便去一趟老宅见姑娘母亲和曾外祖母。”</p>

她母亲和曾外祖母？她娘陈氏和太姥姥来了？！</p>

楚岚面上大喜，已是等不及宫中备好车舆，她自行骑马赶到老宅，老宅的奴仆和乌宝都被她甩在身后。</p>

进了老宅，她问清楚她娘所在，立刻奔了过去。老夫人姜氏和陈氏被当个稀奇物事，被列家女眷团团围住。</p>

嫡枝除了大巫已无人，女眷中自是以二房为首。二老太太道：“老太爷天不亮就拉着老三、老四去了姜家，这会儿还没回来，老夫人要等一阵子了，不如坐下来吃吃糕点，说说您这些年是怎么过的。”</p>

三老太太拿探究的目光扫视老夫人姜氏和陈氏，见过上门攀亲戚打秋风的，还真没见过这种认亡故的人。列家乃名门望族，又是大巫族人，多少人想攀上她们，三老太太见多了，她接着二老太太的话说道：“是啊，您到底是怎么死而复生的呀，当年祖辈都说您过世了，认识您的人也都作古，您说是您是曾祖父的发妻，这——可有何凭证？”</p>

其她人虽没说出口，心里也和三老太太一样怀疑老夫人姜氏的身份，或猜疑或惊奇或怪异或鄙夷的目光投向老夫人姜氏和陈氏。</p>

老夫人姜氏含笑，漫不经心地打量四周的布置陈设，起身拄着梨花杖。陈氏要扶她，老夫人摇了摇头，一步一步走向二老太太的首座，边道：“这里还是老样子，都六十年了，也没什么变化。就连你座下的蒲团还是老样式，我当年还是巫后的时候，嫌弃丑陋，便将蒲团换成莲花样式，可人走茶凉，你们这些小辈又换了回来，可真是没眼光。”</p>

二老太太坐不稳了。曾祖父发妻姜嬛确实换了些陈设，还专门设计蒲团打的样式。她不知所踪后，曾祖父续娶，新巫后就换了去。如今这老物件因着设计精巧，也没丢，还锁在库房吃灰呢。</p>

厅内还置着博古架，上面摆设不少金漆玩物，老夫人姜氏又一一点评它们的历史，时不时还吐槽一番，过了一会，走到一彩陶漆瓶面前，老夫人姜氏拿起它，感慨道：“这还是我当年和你们曾祖父一起捏的胚烧出来的，那时候看着挺精巧，现在再看，却是丑的很。”说着，就松了手，丢了那老物件。</p>

“砰”的一声，彩陶漆瓶碎了一地，也砸懵列家一干女眷。这人现在还没认亲，也就是客人，客人砸主人家的东西，实是无礼。</p>

三老太太怒道：“我说这位老夫人，你这物件乃是祖辈传下来的，价值连城，你好好的砸我们家东西，是个什么意思。”</p>

二老太太眯着眼，没有说话，静观其变。</p>

“手滑了，不好意思。”老夫人姜氏微笑，拿出丝帕擦了擦手，缓声道：“人老了，手脚就不行啰，你们也有六十了，也该理解我的。”</p>

这是倚老卖老了，三老太太讽刺道：“那你手脚不利索，不好好待在家里，怎么还出来寻亲了？”</p>

老夫人姜氏坐在案几前，嫌弃案上的花茶水，边道，“这就要问你们大巫，他囚了我的曾外孙女，我能不来么。”</p>

老夫人姜氏和陈氏来的时候，就道了来意。声称是楚岚曾外祖母和母亲，可大巫又说楚岚是他妹妹，这关系混乱的让二老太太和三老太太也有些糊涂。</p>

正说着楚岚呢，楚岚就到了，她上前给老夫人姜氏和陈氏行礼，“母亲。”她心里有许多话想问老夫人和陈氏，可有列家女眷在场，倒是不便提，行礼后便闭上嘴，眸子瞅着老夫人姜氏。</p>

因着母亲不喜老夫人姜氏，连带着影响了她。她也不喜老夫人霸道的性子，只是这会儿她倒没想起这些恶感，只是满心疑问。老夫人是姜嬛，曾是大巫的妻子，是巫后，她好好的怎么会带着外婆流落在外……</p>

二老太太和三老太太对楚岚很是和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楚岚是真正的嫡枝血脉，她们几房有今天的好日子全托了大巫嫡枝的福，为着这点她们就不好在她面前摆谱。</p>

她们你一句我一句询问楚岚，身子好不好，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是不舒服要告诉她们，生活上有没有不方便，要是在宫里住的不舒服就回老宅住，她们会精心照料疼爱她。</p>

楚岚心不在焉敷衍一会，就凑到陈氏身边道：“我想娘了。”</p>

二老太太和三老太太听懂言外之意，楚岚这是想和陈氏单独处一会。心想，陈氏还真是楚岚的娘啊，只是是亲娘，还是养母就不好说了。她们想罢，就留陈氏和老夫人姜氏陪楚岚，她们自行回房。</p>

老夫人姜氏扫了楚岚一眼，看齐整的不像有事，便对陈氏道：“我多少年没回来了，出去访一访园子。”便拄着拐杖走了。</p>

没了老夫人姜氏，楚岚彻底放开，扑到陈氏怀里，“对不起，我让娘担心了。”</p>

陈氏摸摸她的脸，叹气：“还不是颜元真那厮，要不是他劫走你，能让你遇上这么多事。”</p>

楚岚没为颜元真说话，谁让她也觉得陈氏说的话在理。她本想和陈氏好好撒娇，可心头还揣着老夫人姜氏曾是大巫巫后姜嬛的疑惑，她干脆拉着她娘问。</p>

陈氏道：“本来你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哪知阴差阳错你还是知道了。也罢，我仔仔细细告诉你，但是你别再告诉他人。”</p>

楚岚忙点头，“我只是想弄清楚，免得糊里糊涂的做错事。这也是我们家事，太姥姥还是我长辈，她的事我哪能对外人随便提起，娘你放心吧。”</p>

陈氏拉着楚岚坐下，缓缓道：“你太姥姥是值得你尊敬的长辈，没有她，也许就不会有我，不会有你。”</p>

六十多年前，姜嬛乃姜家嫡长女，在所有姜家女中，身份地位尊贵，才学样貌样样不缺，未及笄前，给她提亲的人家都要踩破门槛，不乏各国诸侯争相追逐。可姜家谁都没应，想把她嫁给大巫，做尊贵的巫后。</p>

与大巫交好是姜家的生存之道，大巫能趋吉避凶，跟着大巫自然不怕遭祸。几百年来，就是各国战争不断，姜家处于乱世之中也是屹立不倒，这都是托大巫的福。</p>

姜家女也以嫁给大巫为傲，姜嬛最为出众，心性傲气，不输人后，自是也盯紧巫后的位子。姜嬛几乎没有弱点，列家给大巫选妻子，果然将她视为合适人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