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局（1 / 2）

餐盘撤下点心换上，程西加还在托腮生闷气，洛铭做了个牙疼的动作，伸出手在他头上揉了一下：“还在气呢，真是个祖宗。就这么点儿小事。”

小事？程西加可不觉得这事儿小。

他此时还没有意识到他和这个男人之间的鸿沟不仅存在于地域、语言和背景上。他有一种涉世未深的天真，觉得既然他们相遇了、他爱了，他们就是契合的。

程西加侧头看放在身旁的琴，眼中有挥之不去的疑惑：“这么好的琴，说不要就不要了，人都是这么容易放弃的吗？”

洛铭轻笑一声，呼出一口烟雾，开玩笑似的喷在程西加在餐巾纸上写下的这行字上。

“人这一辈子，能放弃的东西还是很多的。”

程西加抬头看着他：“你也是？你放弃过什么？”

我？洛铭吸了口烟包在嘴里：那就多了去了。

“你确定要听？算了，少儿不宜。”

程西加用力地在餐巾纸上‘戳’字，笔尖与桌面碰撞发出登登声。

“容我提醒，我是从18岁生日宴上逃出来的。”

洛铭大笑一声：“生日宴没过完就跑出来了，不算，”他用烟虚点他：“你还是个未成年呢。”

程西加看着他戏谑的眼，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好像对着棉花挥拳，他再怎么用力，棉花都一无所知。

他就像个傻子。

“你儿子，他找过我一次，你放弃他了，是吗？”

“你结过婚？你的妻子是什么样的人？”

程西加一边写着，一边观察洛铭的脸色，却见着人一动不动地坐着，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洛铭在沉默，或者说在回忆。他觉得身边有这么一个小孩儿很危险，对方总是轻而易举挑起他对过去很多东西的回忆，上次在地下赌场也是，今天也是。他原本只是想上个床，现在却像是上了贼船，他后悔了、晕船了，但是下不去。

“小孩儿，人和人之间不是在一起就要交心，你明白吗？”

程西加不明白。与其说是不明白这话的内容，更多是不明白这人为什么陡然换了态度。

“那我问你，你怎么哑的、为什么被人追杀、你爹你妈为什么不管你，你乐意回答吗？”

他说完开始等，等程西加意识到自己的越界，等程西加自己把位置摆正，等程西加自己把一切扭回正轨。

洛铭不可能不知道小孩儿的心思，就算他之前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

程西加没有让他等太久。

“我五岁那年，我从外面回来，发现我爸被人绑在餐椅上，身上有很多伤痕，流血不止。然后我妈拿着枪走出来，我稀里糊涂往她怀里跑，但是她一把把我抓起来扔到桌子上，抓着我的头发，问我爸：‘你不说，我就杀了你儿子。’我爸也不知道一瞬间从哪里来的力气，带着椅子站起来，把我撞下桌，让我跑，我跑了没几步，身后枪响了，我妈把我爸打死了，我一路跑到最近邻居家，借了电话，我爷爷在电话那头开了口，我张了好久的嘴，但是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至于被人追杀，大家都是干这一行的，这种事情，不稀奇吧。”

程西加挑着眉，像是在挑衅，又像是在哀叹着什么，洛铭看不真切。喉咙像被塞了一团稀泥，堵的严严实实，喘不上气儿，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