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2）

里德做了一个梦，梦里面他看见了尤利希斯，这是他第一次梦见尤利希斯。梦里面尤利希斯的脸和现在没什么变化，可能更年轻一点，里德也不太清楚。

梦里面尤利希斯背对着他，背影萧索，他的眼睛看着不远处的层云滚滚，好久都不说话。层云下面落下影子，略过树影和沙石，拂过他们两个的脸颊。

里德觉得他心里面很悲伤，但是说不出为什么。

“你决定好了吗？”属于里德的身体忽然说话，开口的声音更低沉一些，所以听起来有点陌生，猛然间还以为是另一个人在说话，可是举目四望，周围就只有他们两个而已。

这是一片草原，接连的草地一望无际，像是没有尽头的绿色纱巾，平铺在地上。

“我决定好了。”尤利希斯这么回答。

“可是。”里德根本没有思考这些话就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他身体里原本就住着另一个灵魂，这个灵魂更强大也更悲悯，他说话的时候声音是低沉的，带着莫名的悲伤。

“可是你现在离开的话，我们以后再见面就是敌人。而且你现在前途无量，为什么非要走这一步，断送自己的未来？”他的声音和滚滚层云一起流开。

“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就该好好考虑，这种事情不是儿戏，你现在已经是少校，战功显赫，只要再稍微坚持一下马上就能晋升，而且你在我手下做事，很有可能给你跃职晋升，你不想进入新政府军队核心圈子，成为一名优秀的指挥官吗？”

尤利希斯陷入沉默。

他始终背对着里德，时而抬头远望，时而低头沉思。

“我心里很烦，就好像忽然之间失去了人生的方向，我不知道自己长久以来奉献的事业是否真正如我所想，我不知道。”尤利希斯罕见的呈现很悲伤痛苦的一面。

“以前地球上有一句话，叫做每一枚硬币都有两面。意思是所有事情都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你需要学着接受。这个世界很大，人心也很大，你总是看不完的。”

“那你呢？”尤利希斯忽然转过来身子，直视里德，目光明亮如星。“你的心也有两面吗？”他往里德身边走近了一步，眼睛还是保持着对视。“你的心也很大吗？”

里德有点害怕这个样子的尤利希斯，他下意识想要后退，可是迈不开脚步，只能站在原地，和尤利希斯离得那么近，保持着对视。

“我的心和你的一样，不大不小，刚好是天下苍生。”

尤利希斯忽然笑了，他的眼角流离飞扬，眼睛灼灼似芳华，嘴角弯起来一个弧度。他笑的惝恍，惆怅若失。

“那你可真不懂我。”尤利希斯说，“我的心很小，装不下天下苍生，我当初之所以进军营是为了一个人，现在离开也是为了一个人。”

“我的心很小，只装得下一个人。”尤利希斯眼睛里的笑意逐渐散去。

“你不用这样。”里德听见自己这么说。

“我当然知道，将军高高在上，我们这些小小的勤务兵不过是蝇营狗苟的微尘草芥，我从来没有祈求过你的回应，以前是，现在也是。”尤利希斯腕间的机械表忽然腾空，在半空开始迅速变形。

“我考虑好了，程元，如果现在这条路通向你想去的地， 那我就祝你好运。可要是这条路不能通往你心里那个地方，我也希望你迷途知返，毕竟你在这个位置上太久，容易忘了脚下本来就是虚浮的尘埃，不踏实，岌岌可危，稍微走错一步就会满盘皆输。”

尤利希斯背对着里德，看着芬里尔变形成一架飞艇，它的前头画着凶狠的狼头，那是神话里来自北欧的巨狼。

尤利希斯登上芬里尔伸出来的台阶之前，回头看了一眼里德，他用非常平静的语气问他，“你还记得你教我的第一个成语吗，写在你花瓶上的那一个。”

里德沉吟。

“记得。”

一个花瓶的影像出现在自己头脑中，瓶口是窄的，里面插了一只栀子花。

“秋以为期。”

尤利希斯在风里大笑，他嘴角上的弧度明媚如朝阳。

“以后有时间带我去看看吧，你出生成长的地方，那个有四季交替，秋天落叶缤纷，桂花香飘十里的地方。”

尤利希斯开始登上台阶。

“你可别忘了啊。”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