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1 / 2）

尤利希斯不见了。

三个月前他从废墟里找到奄奄一息的程元，马不停蹄的把他送回距离最近的新政府医院。当时刚经历完一场恶战，尤利希斯身上裹着一身杀气，径直闯开了医院大门。

医院以为革命军入侵，正准备打开通讯器联系保卫队，结果看到抱着程元的尤利希斯忽然跪了下来。这一跪可以说是惊天动地，拿着通讯器的值班医生一瞬间愣住了，像一座瞬间石化的雕塑，目瞪口呆的看着尤利希斯不知道这个革命军中是打了什么主意。

“求求您救救他。”

身后苏瑞已经在来医院的路上把这里的事情打成报告上传了议会，费尔南多家族被列为调查对象，议会下令为程元将军打开一条绿色生命通道。

等到苏瑞拿着批下来的电子报告跑到医院的时候，正好看到尤利希斯一双眼睛通红，他抱着奄奄一息的程元，跪在医生面前。苏瑞当时心里头就拧了一下，心尖抽着疼。

当初程元提出的反攻计划让他觉得这是天方夜谭，怎么会有人愿意把自己这样毫无保留的托付出去，完全让别**控他的死活。这个计划里尤利希斯是很重要的一环，在苏瑞眼睛里，尤利希斯就是一个小白脸，没什么真本事，也就脸白点模样周正点，一个没长大的小屁孩而已，他不明白为什么程元愿意把自己交到那个人手里。

后来这个天方夜谭一样没谱的计划，竟然照着程元当初的设想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他也像当初约定的那样，进入费尔南多家族，成了一个潜伏的间谍。

这几十年间，他看着尤利希斯一步步走上革命军的高层，看着他在一场又一场的战役里获胜，看着他逐渐成为革命军中流砥柱一样的人物。

有时候苏瑞想，要是尤利希斯早就已经忘了程元呢，要是他根本没有像程元想的那样，把他当成唯一永恒的那个人呢？

这期间不确定的因素实在太多，苏瑞自己不敢相信，尤利希斯会像他们设想的那样，逐渐走进这个计划里，推动这个反攻计划的开展。

就算是尤利希斯在瑞斯军校里把程元救回来，苏瑞也对他抱有怀疑态度。他觉得这个小白脸始终不是一个长情专一的人，就算他现在表现了自己的忠诚，也不能说明他以后就会是一直如此。

这种几乎从一而终的怀疑在他看到尤利希斯这一跪，彻底烟消云散了。古时候有句话讲男儿膝下有黄金，哪怕有一丝一毫可以反抗的机会，也要拼上尊严，绝地反击。

到底是怎样的无奈和束手无策才能让一个男人舍弃尊严，在一个陌生人面前下跪，怀里是自己心爱的人。

苏瑞想，程元这半辈子，把自己奉献给了国家和人民的未来，他一直心疼他，想让他多少为自己考虑考虑。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都很清楚。他明白自己把自己后半生托付给了什么样的一个人，尽管外表看起来非常不靠谱，总算是没有看走眼。

头两个月他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在程元病床前，不吃不喝，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肉体里藏着一个枯旧的灵魂。但凡程元有了任何反应，他都会屏气凝神，一语不发又满怀期待的盯着病床上憔悴的人，好像这样目不转睛就不会错过他任何苏醒的迹象。

两个月时间里，尤利希斯数次燃起希望，又数次希望破灭。直到程元昏迷了整整七十天，医生说他现在状态已经基本稳定，再过不久就会醒过来，医生说让尤利希斯做好积极的心理准备，然后颇为鼓励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结果第二天尤利希斯就不见了。

巴特发动了革命军全体士兵开始搜寻尤利希斯的下落，由苏瑞牵头，政府军也下达了重重的悬赏通告，张贴在每个星球的大街小巷。可是纵使花这样的心思和精力，尤利希斯还是不见任何踪影。

苏瑞觉得如果程元醒过来第一眼看不到尤利希斯会非常不安，央求巴特继续用心搜寻，并且不断加大搜寻力度。

可是尤利希斯好像突然间蒸发了，彻底消失不见。

苏瑞和革命军高层在惶惶不安中渡过了一天又一天，终于挨到了程元苏醒的日子。苏瑞的本意是先不要告诉程元尤利希斯失踪的消息，先稳定住他的情绪比较要紧。他命令所有轮值医生和护士都不能在程元面前提起尤利希斯的名字，去探望他的来访者也必须谨记着这一点。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苏醒过来的程元问的第一句就是，尤利希斯在哪。

这人受过特别叮嘱的医生一瞬间慌了神儿，在真相和谎言之间来回逡巡，眨眼的频率都快赶上蜂鸟扑闪翅膀的频率。还没等他想好要怎么回答，才能既不违反规定又能稳定患者的情绪，只见病床上乌黑眼眸的少年轻轻偏过头，留下一个后脑勺给他。

“我现在身体感觉没什么异常，我想继续睡会儿，您看可以吗？”

医生还愣在原地。

可以，有什么不可以。

你这是询问医嘱该有的态度吗，你这明明就是一点都不委婉的逐客令。

收到逐客令的医生只好讪讪的离开病房。

程元躺在医院的这三个月里，外面的世界可谓是大换天。除去对费尔南多家族的口诛笔伐，还有相当一部分人得知反攻计划的全貌之后，给要求恢复程元将军的官职，并且请他重新回到新政府内部，继续担任要职。

苏瑞虽然说爱玩爱说俏皮话，该沉稳的时候他的确沉稳的起来。他代理元首之后推行了一揽子改革计划，其中收到讨论最多的话题就是Omega平权。

新颁发的条例里把Omega的地位提到和Alpha还有beta平齐的位置，他们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职业，并且在劳动职位上得到平等的工资待遇和相同的尊重。

被解放的Omega举办了一场长达三天三夜的联谊活动，活动上有人高举程元的头像，呼喊和平万岁。

似乎一切都呈现欣欣向荣的发展。

希文在程元苏醒的一个星期后来探望他。

因为希文并没有参加费尔南多家族丧心病狂的计划，因此他没有被连坐，失去家主的费尔南多家族风雨飘摇，复兴家族的重任就压到这个少年的肩膀上。

希文知晓了自己叔父的计划后觉得自己再也没有颜面和勇气面对自己昔日同窗，但是如果这个坎不迈过去，以后会是自己心里一个永远没有办法解开的疙瘩。

他还是习惯于叫程元为里德，虽然事情已经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他在看到程元，心里想的还是那个敢动手敢掏枪，与众不同的Omega，还是军校里最A的Omega。

只不不过现在已经是物是人非。

希文看着程元没有办法想以前那样和他勾肩搭背无所不谈，即使他们两个面对面独处，他也不敢索要一个代表原谅的拥抱。

他知道，他们两个少年之间隔了太多东西，即使彼此容貌未变，再回首已经恍然若梦。

最后还是程元主动说了原谅，抱了他。程元说这不是你的错，我也从来没有很过你。在军校我没什么朋友，你就是一个，说起来，也是唯一一个。他说我们两个一起经历过生死，又都死里逃生，说那些别的都太轻浮，没什么分量。你只用记住一点就好，你永远是我的朋友。

程元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费尔南多家族有延续百年的荣耀，你一定要肩负起自己祖先的希冀，把属于这个家族的辉煌一点一点找回来。

然后他给了他一个拥抱。

这个迟来的拥抱，让如今已经是费尔南多家族年轻家主的希文顿时落了眼泪，他怔愣了片刻，然后紧紧的搂住程元的后背。从他身体颤抖的频率来看，程元知道希文这是哭了，可是经历家族如此巨大变故的他忽然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原本没有的隐忍，他咬着嘴唇，努力不发出一点声音。

程元忽然觉得，痛苦和灾难是让一个少年成长的催化剂。

苏瑞原本已经计划好了一套说辞，预备着程元向他询问尤利希斯下落的时候拿来应付他，可是没想到，一连半个多月，程元根本没有问过任何关于尤利希斯的问题。

也是怕程元心情忽然大起大落，跌宕起伏，会影响他的恢复，苏瑞干脆抱着一种他不问我就当不知道，双方一起对着打马虎眼的不要脸态度。

程元苏醒的第二十七天，他也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