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1 / 2）

自人类舍弃地球之后着眼于新家园的开发，反叛军先是异军突起，战争持续百余年，政府军好不容易重创反叛军，他们势焰逐渐萧条之后，革命军又前赴后继般的出现，人类似乎再也没有体验过安稳这两个字的具体含义。现世安稳成了一个可望不可即的梦，成了新政府一把手开出的空头支票。

每个人对自己当下的生活自顾不暇，没有人有闲情逸花费半个月的时间来看一眼自己人类曾经的故土。

程元印象中的地球还是那个被迷雾环绕，空气污浊，海水倒灌的星球，从来没有想过，经过这几百年的修养生息，地球竟然真的养精蓄锐一般，逐渐换发出勃勃生机。

舱外的夜色寂寥，面对着人类曾经的家园，他们心中同时生出来一种敬畏。

程元披着尤利希斯给他的衣服，神情恹恹的打了一个哈欠，他抬起来左手稍微遮了一下，顿时眼睛里因为哈欠溢出满满的泪水。他看着昔日的故土，心里面万语千言，道不尽如人意。

尤利希斯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过来，把玻璃杯子地递到程元的手上。“我没有咖啡了 你凑合喝点牛奶。”

程元伸手把牛奶接过来，握住了放在腿上，也不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外面。他不说话，尤利希斯这个被抓包的离家出走派更没有脸面开口说话。两个人就这么相对无言，程元握着牛奶看着舱外，一脸的心如止水，尤利希斯学着他的样子入定，其实心里面翻江倒海，好像被人拿着棍子搅了个天翻地覆。

“我十三岁被挑选进希望者计划，我们那个地方只挑出了我和苏瑞。那时候有个女孩和我们关系很好，叫佳佳，我们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玩闹，好多个日落我们踩着夕阳西下的影子，在小区的健身区域玩各种各样的小游戏。其实那时候太阳爆炸的迹象已经很明显，地球的环境也的确越来越不适合人类居住。电视上不再播放无聊的综艺节目，新闻频道每天都在讨论人类的未来将在何方。但是小孩子从来不担心这些。小孩子的世界只有游戏和赶紧写完作业玩游戏这两件事情，本来以为我们会这样无忧无虑的长大。”程元讲故事的时候声音很平和，他手中抱着尤利希斯端给他的热牛奶，握的很紧，所以牛奶的热量可以顺着他的手心一直钻到心里。

“据说那时候的遴选是通过人工智能的大数据分析，利用DNA库和学校储存的学习成绩进行交叉对比，挑选出学习能力强 基因又足够优秀的少年。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携带人类胚胎，我猜想他们也想通过这种方式，把来自地球的人类，在地球上真真正正生活过的人类，延续下去。或许这就是人类念念不忘的根族心理，无论什么时候都绕不开。”

休息室很安静，芬里尔被拔掉通讯线路之后就暂时性的哑巴，有涅槃在一旁护卫，他也不敢发作，只好从善如流的闭嘴，给自己家少校和程元将军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芬里尔到是希望他们之间有什么误会赶紧解决，不耽误自己和涅槃大神搞好关系。

不过说来也奇怪，自己家少校见不得程元将军受伤，在费尔南多家族庄园废墟里看到奄奄一息的程元将军，急的好像自己下一秒就会呕出一口心血，一路上不断催促芬里尔加速，他都怕海内把程元将军送到医院，自己家少校先走火入魔。

不知道为什么魂不守舍的在程元将军病床前守了两个月之后，在医生告诉他程元将军状态已经稳定，不日就会苏醒之后，他竟然悄无声息的历来医院，驾驶着芬里尔头也不回的朝着地球的方向来。

芬里尔满脑子的what the fuck没敢说出来，难道自己少校的脑子被医院大门给挤出来帕金森了，这个节骨眼是准备作什么妖？

凝视地球的这段时间尤利希斯简直像一个无欲无求的老人，行将就木，一只脚已经踏进去棺材，就等着另一只脚也迈进去，然后盖馆封土，自此对这个世界了无牵挂。

可是尤利希斯真的能做到了无牵挂吗？

从少年时炮火中看了一眼程元开始，他就再也忘不掉这个年轻将军的眼睛，似玉石如宝藏，温润细腻，举世无双。那时候尤利希斯还是一个没人要的可怜孤儿，没体会过温情，在程元摸他头顶的那一刻，好像被五雷轰顶，小叫花一样的他瞬间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方向。

进军校参军营，全力以赴，力争上游，为的只是想要更接近程元。更别说后来他为了程元甘愿放弃自己的未来，转身投入革命军的阵营，成了一个臭名昭著的叛徒。几十年的阴阳相隔无边等待都没能让他放下心中的牵挂，如今他怎么能心甘情愿，两手空空而去。

芬里尔知道自己少校这是心里面不舒服，但是他从来不愿意把心里话告诉程元。一来是开不了口，面子上过不去，说那些话跟故意讨要关注似的。二来是他实在不想程元有任何为难之处，心甘情愿的独自吞下惆怅。

他其实没有想到程元将军会这么快追来，或者更准确的说，他没有想到程元将军会追到这里。这样一来他不得不自己暗地里思索，难道自己家少校和程元将军之间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联系？

芬里尔学艺不精，成语用的乱七八糟，但是原意是好的，希望程元和尤利希斯尽快复合。

尤利希斯不知道程元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些往事，不过面对成程元，他从来都是忠实的听众，无论对方说什么，都诚惶诚恐的认真听着，生怕错过了一分半点，绝不让对方嘴里出来的话孤零零的落到地上。

他安安静静的坐着，视线垂落到地上，一丝不苟的听着程元的后话。

“那是我年少时经历的第一次分离，而且这次分离空前绝后，我要离开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家庭，自己的朋友，甚至自己的星球。我要前往一个未知的宇宙。我记得有一天我和苏瑞约上佳佳一起去河边看月亮，那时候月亮已经是很难看见的景象。”天气污染严重加上连绵不绝的大雨，月亮被埋藏在重重乌云之后，很那看到。

“那时候遴选最终结果已经出来，我和苏瑞入选，佳佳只能通过抽签来决定自己的去留。我记得那天晚上我们三个都没有说话，三个人安安静静的看月亮。”他握着自己的牛奶，抬起头，目光望向深邃的太空，那里有一颗蓝色的星球。

“就像现在一样。”

“等到快要回家的时候，佳佳说要和我们都抱一下，当做离别礼物。中国的小孩子从小就腼腆保守，朋友之间很少有亲密的拥抱。佳佳郑重其事的和我们两个人分别抱了一下，她先抱的我，然后抱了苏瑞。他和苏瑞抱的时间很长，很长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分开，到最后我看到她不断起伏的肩膀，明白了，她是在哭。”

“佳佳从最开始沉默的哭慢慢发展到小声啜泣，到最后她越哭越伤心，放声大哭，悲声连连，哭的我心里面倒了一座大山。”程元像是又回到那个夜晚似的，抬起来一只手，轻轻扶着自己的心口位置。

“佳佳说她好羡慕我们可以入选，我们可以乘坐诺亚方舟逃离地球，可以过上新的生活，她说好羡慕我们可以活下去。”程元眉宇间流露出一点悲伤。

“那天把佳佳送回家之后，我和苏瑞道别，自己头重脚轻的回到家里，打开门，看到已经陷入黑暗的客厅，穿过走廊，我进到自己房间。门才刚一阖上，我的眼泪立马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尤利希斯听到这里猛地一抬头，不过程元没有看他，他还是一脸的平淡如水，目光柔和，被回忆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