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 / 2）

父亲的脸在他印象中十分模糊，只隐约记得他有一口黑黄牙齿，张嘴便是熏人的酒气，廉价的酒精侵蚀了他的身体，蜡黄的皮肤松弛，比同龄人更加苍老。

这张床还是十几年前的那样，只是看着更破旧，床褥也洗得褪色黯淡，如这间灯光昏暗的房间。他看着床上苍老的男人，沉默无言。

男人腿上还打着石膏，见他进来，撑着靠枕惊坐起，睁大一双浑浊的眼狠狠瞪他，两人不像亲人，反似仇人：“你一个人回来干嘛？我还没死，到时候会有人通知你回来送终。”

逼仄的房间里光线晦暗，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难闻气息，南昉的指尖扣住裤缝：“我看你一个人生活也挺好的，之前是我拖累你。那十几年，你供我吃穿读书，我都记得。我会支付你的赡养费……”

男人愤怒地抽出枕头扔向他：“你他妈当老子是什么！我是你老子！没有老子，哪来的你！你跟你老娘一样，狼心狗肺的东西！”

“是！你生了我！但你管过我吗？我们一起生活了十八年！你知道我喜欢什么，你关心过我吗？”阻塞在胸口十几年的话终于脱口而出，他以为自己放下了，可直到见到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才知道有些东西，他一辈子也放不下。

“不是我不把你当父亲，你有把自己当做爸爸吗？你自私，你成天酗酒逃避负责任，逼走了我妈，你活该孤独一生！如果你觉得我是累赘，当初就别生下我啊！因为我会一直以为，是我做错了什么，你才不喜欢我！”

看着男人脸上惊愕的神情，南昉忽然觉得畅快极了，他早该说出来的。

即便所有人都认为他的出生是个错误，他的母亲扔下他离开，唯独他自己不能这么想，被遗弃，必须一个人摸索着长大，总是脏兮兮的被人嫌弃，这都不是他的错，因为没有人教过他该怎么活下去。若不是他足够幸运，足够有天分，他想象不到现在的自己该是什么样子。

如果可以，他希望世界上一切不负责任的父母都被判刑。为什么有人毁了别人一生，却依旧活得理所当然，因为是父母，所以对孩子做什么都是正确的吗？

他深吸一口气，拖着箱子走出家门，就像十七年前的夏天那样。

门外的刘婶似乎一直没离开过，身边还站着一个矮个子男人，他认出这是刘婶的儿子。见他出来，忙扯出一个笑：“你这孩子，怎么才回来又跟你爸吵架呢？父子哪有隔夜仇。”

“刘婶，今后还要劳烦您多照顾他了，”他掏出先前取出的一叠钱塞进刘婶手里，“刘旦哥，这些年多谢你们关照。”

刘家母子拿着他的钱和名片，没再说什么。

从那个狭窄的楼道出来，盛夏的阳光迎面而来，蝉鸣依旧吵闹。他其实有些庆幸自己是个gay，无法和陆赞生育一个子女，他们也没想过要去领养一个孩子，不然他会害怕，自己做不成一个好父亲，招来子女怨恨。

陆赞的电话就在这时打来，他很快接通，听到对面焦急的声音：“方方你现在在哪儿？客栈老板说你已经退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