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2）

在x县一中的三年是他度过最漫长的三年，他因性向被人们视作污染物时，这所学校里同样存在着庇护所，让他能躲避一切流言蜚语及嫌恶眼光。

指引他入门的美术老师是个活泼俏皮的年轻教师，喜爱提香和莫奈的画作。在高一的美术课上，发现了他出众的绘画天赋，将毕生所学都教与给他。他成日孤坐在空荡荡的美术室里，在日复一日的线条练习中变得沉默。只有在绘画时，外界的一切无法动摇他，伤害他。

“你画不出完全相同的两条线，这世界上也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你的性向与常人不同，这并不代表你很另类，你跟其他同学一样是普通人。等你考上国内最好的美术学院，走出这座小城，你会看到形形色色的人，他们多多少少有着不同的癖好，但绘画的风格也因此变得丰富。不要因为他人的目光去质疑你自己。喜欢上一个同性并不是你的错。因为你没有伤害任何人。”

他的校服外套被人泼上墨水，课本被撕烂，躲进美术室小声抽泣时，老师安慰他，帮他清洗外套，找来老生留下的课本送给他。

年少的南昉生活在一个单纯狭隘的世界里，那时没有发达的网络，他家里甚至没有安装有线电视。他独自摸爬滚打地长大，被喜欢的男生带头霸凌时，本就脆弱的世界摇摇欲坠。可老师一点点给他讲解广阔的世界美术史，告诉他文艺复兴时期许多人会向同性示爱，告诉他爱并没有错。他终于毅然决定走上这条崎岖而险峻的道路，等待着属于他的真命天子。

他已经遇到了不是吗？陆赞的爱似火一般猛烈，点燃周围所有的氧气，疯狂而放纵地燃烧着，他们为了彼此放弃一切，从不说后悔。

但过去的伤痕他真的可以装作无事发生一样毫不在意了吗？可这些年，自己为何迟迟说不出那几个字呢？

水泥路面滚烫，他卷起衬衣袖子，走在毫无遮蔽的街道上，即便阳光刺痛他的脸颊，仍对空气里的燥热浑然不觉。

“你是个胆小鬼，自私鬼，只知道索取别人的爱，却重来不敢表露自己的心意，你怕他像当初那个男生一样拒绝你。”是啊，那样厌恶的眼神，仿佛在看一条恶心的蛆虫一样，他不想在面对第二次。

“你还怕什么呢？你连那个人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为什么还要活在他的阴影下？如果陆赞真的不爱你了，他为什么还要来找你。”

整日没有进食，他的肚子发出一阵饥饿的鸣叫。学校附近的店面都是原先没见过的，这片街区变化并不大，只是原先的文具店和包子店被一些格子铺和奶茶店替代，唯一没变的是一家炒粉店，当年一块钱一纸盒装的炒粉现在已经涨到了十块钱一份，因为现在还是上课时间，炒粉店里并没有人用餐，他走进去坐下，空调嗡嗡地运作，吹得他汗湿的衣衫冰凉。

老板走进厨房炒菜，铁锅和大勺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不一会儿就端出一份香气扑鼻的炒粉。

南昉挑起里面的炒蛋吃了一口，确实很好吃，怪不得这家店能开这么多年，他在北方近十年，从未尝到过类似的味道。

“小哥好面熟啊，一看就是一中出来的，我家那小子也要中考了，但他皮，不喜欢学习，进不去你那学堂。”老板的口音里带了方言，熟稔地搭话。

“学习好不好也不影响他成为一个优秀的人，只要他有喜欢的事，能专心做好就好了。”

老板笑了起来：“我小时候学习也不好，做饭还行，现在就开个小餐馆，也没啥的，就怕他不喜欢做饭，也不爱读书，到最后什么都不会。”

南昉细细咀嚼嘴里的炒粉，点点头。

在一中就读的那三年里，他其实从未吃过这家炒粉。放学时这家店总是很拥挤，店里店外堵满了等着吃炒粉的学生，他被人指使着过来买东西，其他学生总会给他让出一条道，闭塞的环境里，什么消息都流传得很快，几乎整个学校的学生都知道他是个恶心的同性恋，人人见了他都退避三舍。他帮班里的校霸跑腿，至少书本和文具报废的几率会减少一些，他也能省点钱买画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