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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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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宜招小豆丁们喜欢不无道理,当他将盛着美食的釉陶瓷餐具逐一端出时,秦旭实是惊呆了。

他显然不是第一次这样招待人。

一般家里是不会有这么大量的餐具的,孩子们用的是胖猫卡通和纯彩,还有一套似乎是专门用来待成年客人,秦旭和江锦居及宋宜自己的就是纹青花白瓷盘,碗里是一小碟番茄意面,半个卤溏心蛋。

烤箱里取出排列整齐的蓝莓蛋挞,搭配江锦居带来的奶茶,加热锅一遍,还有备选的果汁,额外加深宽碗里满满一捧的蔬菜沙拉。

偏西餐样式在于精而非量,用小小的精致来款待孩子比光靠丰盛和分量要有用的多,江锦居见秦旭微微惊讶的模样,心中不经冷笑。

原来从旁观者的角度,他们这般自诩优势的人有时是如此可笑,不知者无罪难免讽刺。

宋宜虽喜欢孩子,但这样一口气做十几个小娃娃的饭是件耗费体力的事情,从食材的选样到口味的调和,每次孩子们吃吃喝喝痛快离去后,宋宜身体就会非常疲倦,却并不觉得烦闷。

可最初他让怀久叫朋友们来玩,不全是出于爱惜。

江锦居知道宋宜第一次摆这样的宴请纯粹是因为心理书籍的建议,他需要一些活络的气息来激发对生的骐骥。

在一群孩子的嬉闹中感受澎湃朝气,宋宜是耐得住孤独的人,但他受够了漫长的寂寞的生活。

餐桌是坐不下十几个宝宝,宋宜家茶几底下垫的绒毯如果弄脏需要花费时间清洗,然而孩子们还是得到允许坐在毯子上吃喝,三个大人则坐沙发,餐桌连带椅子索性用来放餐具和空碗,秦旭用银叉卷起一小团面送入口中。

时隔七年他再次尝到了宋宜的手艺,只是不是中餐,相比于费尽心思的意面,他更想念那些样式简单的家常小炒。

即使是西洋化的面条,还是有着烹饪者独特的风格,他想起宋宜的口味倒也独特,如果不是用餐对象是小孩子,宋宜定是要放辣的,他无辣不欢,南方人口味清淡和传自蜀地的嗜辣混合成的城市。

秦旭也是偶然才知道宋宜那么能吃辣,他一个纯北地人爱咸好麻酱,宋宜就依着他的口味做,后来宋宜也不被允许下厨,家里都是专门请阿姨,常出的都是秦家的菜品,宋宜那时候也没说什么,他怀着孩子,禁了冷凉麻辣。

江锦居显然是饿狠了,一碗面完全不够吃,宋宜正巧要去厨房看热水有没有烧开,就端了江锦居的空碗想去再盛些,秦旭忽然说:“等等!”

两人齐齐看向他,秦旭几乎是狼吞虎咽把还有半碗的面条呼噜干净,嘴里塞得连话都讲不来,然后抬起头眼巴巴看向宋宜。

宋宜心中叹了声便要去接那个碗,谁知被江锦居一把夺了去,站起来笑眯眯道:“我来我来,不麻烦,不用谢。”

秦旭还在奋力把面咽下去,一时竟不能出声反驳,只狠狠瞪江锦居。

弯月儿坐在宋宜腿边,拉了拉爸爸的衣角,宋宜低下头侧耳去听她要说什么,弯月儿小声说:“他好蠢哦,像仓鼠塞瓜子在嘴巴里。”

宋宜险些被女儿的形容逗得笑出声,好在忍住了,他觉得这样很好,款待一个普通客人一般款待秦旭,终有一日他能毫无波澜地面对他,这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然而此时此刻秦旭心里想的却是:姓江的太可疑,且不说等宋宜和自己再好上,还没原谅他恐怕就要让人抢了去,不行,得主动出击,姓江的不就是占着离得近好先得月么,我可以更近……

四十分钟后,秦旭的秘书小余刚从江南主题策划的茫茫设计稿海洋里挣扎出来,信息弹跳而出,他一看随即大爆了声粗。

秦副总连房子都要开始找了,这是想打持久战不成?

因孩子们的缘故,一餐饭吃得还算是愉快,小娃娃叽叽喳喳把近来的所见所闻讲出来,秦旭起初觉得吵,慢慢也逐渐能听进去一些,幼童眼中的世界和成年大不相同,那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的童年,秦旭不曾经历,无法彻底理解。

天渐昏黄,窗外的云团呈现出浓重的橙黄,质地层次变得分明,暖夕揉碎了洒在对面六层老楼灰沉的表面,住户的玻璃窗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宋宜送走了小朋友,家里在十几个小家伙的折腾下难免变得凌乱,江锦居将地毯卷起,用扫把将掉在木质地板上的食物碎屑扫尽,盘子摞好堆在盥洗台,做完这些,向宋宜道:“你先休息,明天周日再收拾也不迟。”又瞥了眼秦旭,“宋老师也累了一天,就不打扰了。”

秦旭冷冷笑了一声,并不理睬江锦居的逐客令,而是和宋宜说:“你去休息,我来整理这些。”

让客人帮忙收拾残局本就是不妥,何况这客人堂堂秦氏集团的副总裁,不把他家拆了就谢天谢地,宋宜自然清楚秦旭是什么意思,夜幕降临,再留他下来也是没有道理,宋宜便道:“秦旭,确实不早,你回去忙吧。”

“不忙。”秦旭同样心知宋宜的性子,加上江锦居在其中搅局,顿时让他生出无限的危机感,“我们可以慢慢清理。”

江锦居听了他这话,刚要发难,却被宋宜迅速拦了下来,“锦居你先回去。”

“宋宜。”江锦居皱起眉,宋宜让他不要再多说,江锦居心知宋宜的难处,自己到底是个外人,过多的置喙反而会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只眼神示意了宋宜注意,还比了个有事打电话的手势。

弯月儿被花奶奶叫去喝汤,屋内热闹喧哗的气息逐渐散去,宋宜的身体在疲倦中变得迟缓凝滞,坐进沙发时动作仿佛按下迟缓键的影片。

在他关节微曲时,镜头给出特写,将他眼中流淌出的深沉的倦意无限放大,这真是极奇妙的画面,徘徊在青年与中年年龄阶段之间的男人,眼底却像是迟暮的老者,透出一团化不开的粘稠的枯萎感。

假如没有秦旭,宋宜尚是能在封闭窗内生长的植物,隔着薄薄的玻璃,即便不能真正贴近自然,也足够在自我暗示里假装能茂盛的样子。

现在秦旭回来,言辞中都是强烈的引召,这无疑是在瞧着那玻璃耀武扬威和植物说,你出不去。

宋宜下意识捂住胃,抱枕凌乱地堆在沙发角落,秦旭背对着他,斟酌着如何开口,在他回过头的瞬间宋宜坐直身体,率先发问:“想说什么?”

秦旭直接说:“想向你道歉。”

“我接受。”

宋宜此刻到该感谢来自腹部的疼痛,就像撕开那一道长疤,痛苦使他清醒,不被秦旭那低沉恳切触动。

“秦旭,虽然很意外你的歉意,但我收下了,没有什么值得再去愧疚。”他稍稍停顿,换了口气“况且对错什么的,太执着这个,没有必有。”

他一番话倒显得有理有据,其实却是大空话了,他也不是不会灌一些并不怎么有治愈效力的心灵鸡汤,说忘了吧过去吧放下吧,可连自己都不能信服。

“为什么没有?”秦旭反问,“难得以前的那些事情,你没有一点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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