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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桶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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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棉花应该是精心修整过的, 每一棵树都一般高矮,大约比成人略矮些。上面的枝叶被修剪得干干净净, 所以从远处看来, 才会是连绵的白色。

湖中央有一处很大的平台,三面环水,小厮带宋菽他们从湖上泛舟而去。平台上放着好几张长桌,与会的小郎君小娘子们站在桌后,写写画画。

正中间位置最好的那张桌后, 站着谢婉。

沈清在她斜后方不远, 举着笔, 却不知在看什么, 看得痴了。

今天沈清邀的人果然不多,大都是上次来过赏花宴的,除此之外,便是尹恆了。

他明明不过二十出头, 但站在一堆尚未婚配的少年中,却显得有些老了。宋菽与他认识,自然不免要寒暄几句。这园子是尹家的, 宋菽便问起了棉花。

“这白叠花前朝起就栽在这儿了, 不过能供人赏玩罢了,听说也可用来织布, 可那每一朵中有许多白叠籽,剥起来很是麻烦,就是手最利索的女子, 一天也不过能得一篓。”尹恆说。

没想到他堂堂节度使大公子,竟然对这小小棉花也有几分研究。宋菽对这位尹大公子倒又高看了几分。

尹恆说的这些都是事情,这也是为何棉花早就传入中土,却迟迟得不到发展的一大原因。只不过,这对宋菽而言不是什么障碍罢了。

“能不能织布倒无妨,我家刚到恒州,宅子里也没什么可赏玩的花草,不知您这白叠花可否割爱,卖我几株。”宋菽道。

棉花是个好东西,可以做棉花毯、纺棉线、织棉布,还可以做棉甲。种棉花的成本也比养蚕低得多,若是能大片大片地种起来,再弄个棉花加工厂,这利润想想都可怕。

只不过,他不想让这位节度使公子参一脚,所以只说用来赏玩。现在的他也非昔日一穷二白的农家子,这棉花买卖,光靠他自己的资本也做得起来。

尹恆不知道宋菽有什么打算,却也并不怎么相信赏玩之说。

据他所知,这宋四郎虽然有些奢侈的毛病,比如一天要吃三顿饭,不爱走路爱坐车,但还算务实,大张旗鼓地从皇家园林里搞一堆白叠花放自家园中赏玩,这可不像他的作风。

若是这白叠花能帮他赚些钱帛,倒是可能。只是这东西织布忒麻烦,又赚不了什么钱,不然自己早搞起来了。

还是说,他有加工白叠花的好方法?

“不过几株花而已,谈不上割爱,只是这东西在皇家的林子里久了,也算金贵玩意儿,这价钱……”尹恆很想看看,这宋四郎究竟会怎么处理这些白叠花,刚好他们义成军军费吃紧,就让他来贴补一二吧。

尹恆卖得爽快,开价却让宋菽有些肉疼。不过他很巧妙,这价钱虽然会让宋菽肉疼,却不至于拿不出来。

看起来,这人对自己手下的产业,很有一番了解啊。

宋菽与他东拉西扯半天,最后,买了他半园子的白叠花。

诗画会结束当晚,宋菽便派了人去采摘。

花太多,一晚当然摘不完,尹恆倒一点门第之见也没有,竟然在皇家园林里安排了房间给宋菽的工人居住。

“宋四郎见笑了,我家拿下园子后也无心打理,里面的下人们早散了,这间院子以前大约是给哪个宠妃的,修得很是精细,让你的人在这儿打个地铺吧,省得来回麻烦。”尹恆说。

这几间屋子果然修得很好,里面也还算干净,尹恆又让人从库房里找来了床单被褥,毕竟是皇家的东西,稍微整理一番便也能用。

宋菽带来的工人有从相河村跟来的,也有许多四平村、五安村、六合村等地招来的,不管哪里的,总归

是普通平民,这乍然走进曾经的皇室禁苑,甚至踏入这修整精细的宠妃殿宇,无不是连话都说不出了。

“这……这里真的能住?”不会杀头么?一个工人哆哆嗦嗦地问。

他是本地人,自然知道这是何处。

他小时候,这园子还常有皇室的人来避暑的呢,那阵仗可大了,可他们这种人别说进来,就是多看一眼皇家的仪仗队,那也是可能掉脑袋的!

“诸位放心住着,如今这是我尹家的地方,没人敢说闲话。”尹恆道,朗声对众工人说话时,真露出几分节度使家大公子的威严来。

工人们见尹恆这么说,也渐渐放开了胆子。

“这可是皇家的寝殿吶!”

“尹公子刚才说了,是宠妃住的。哎呀呀,我什么时候也能住上这样的屋子啊。”

“别做梦了,让你在这儿睡一晚已经是你祖上积德了。”

“别啰里八嗦的了,尹公子的人已经把被褥运来了,跟我出去拿去,这东西拿来还得掸一掸才好用。”有人说道,一拨人便随着他去拿被褥,另有一些人则去打了水来,打算把这大殿的地好生擦擦,晚上睡着才安心。

宋菽本想也在这里将就着睡了,却被尹恆带到另外一处。

“这里是哪儿?”这大殿的屋宇比刚才那处还要高,里面的摆设虽然都撤走了,但就看那殿中柱子的制式,这也不是等闲之地。

“这是皇帝寝宫。”尹恆轻描淡写道。

这一回,就连宋菽都有些心动过速。

“你且在这儿歇下,我和我的人也在这附近的屋子里歇息,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尹恆道,“不会有宵小胆敢进来。”

宋菽望向秀金龙的床幔,僵硬地点头。

尹恆走了,宋菽在殿里逛了一圈,还挺干净,大约尹家还是会定期派人打扫的,园子里那些植物花卉,也肯定是有人照料的,只是不像以前那样时时有专人看顾罢了。

龙床比地面高出一些,宋菽坐了上去,硬的。

可怜的皇帝,连张柔软的床都没有。

宋菽从空间里拿了张席梦思床垫出来,又把秀金龙的被子换成他空间里的蚕丝被,枕头也换成了乳胶枕,这才安心躺下。

吱呀——

什么声音?

宋菽从床上弹起来。

“谁?”他警惕道。

心念一闪,不该在这儿的东西全进了空间里。

“我。”一条结实的手臂撩开床幔。

借着透进来的一点月光,宋菽看到,宋阿南站在床边,正看着他。

“你怎么进来的?”宋菽讶异。尹恆不是说过,没有人能进得来?

宋阿南轻哼一声,有些不屑。

仿佛看不起这儿的安保机制。

“你出门跟三阿姐说过吗?”宋菽问。

宋阿南越过他,爬到床的另一边:“说过。”

刚才被收进去的东西已经又拿出来了,宋阿南试了试屁股下的柔软度,不错,比棕绑床更舒服。

又试了试乳胶枕。

这个也好。

蚕丝被他已经盖习惯了,但棉质的被套还是比他现在用的舒服不少。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宋菽又问。

“瞎逛。”宋阿南道。

以他大哥的性子,要留宿皇家园林,怎么也得睡睡皇帝的龙榻,往最高最雄伟的几处殿宇找,肯定没错。

宋阿南钻进被窝,躺下。

“你来干嘛的?

”宋菽坐在他旁边,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

“睡觉。”宋阿南道。

宋菽:“……”

敢情他大半夜跑这么远路是来□□的?

不过也是,上次阿南大晚上不回家,他很担心,这会儿轮到他不回去了,阿南想必也放心不下。

今天忙了一天,宋菽一翻身,踢掉薄被,很快就睡着了。

宋阿南替他把被子拉上来,搭在小肚子上,也转身睡下。

第二天宋菽睁眼时,宋阿南已经不见。

尹恆那所谓的没有宵小敢来,对宋阿南来讲真是一点没用。也不知道这阿南到底什么背景,功夫竟然这么好,连尹恆身边那队亲兵,也毫无知觉。

棉花采摘完毕,宋菽与尹恆也银货两讫。

之后,他拉上严卓,快马加鞭回了一趟相河村。

剥棉籽、弹棉絮、卷棉条、纺棉线、织棉布,这一道道工序都得改进。不只是剥棉籽用的轧花机,还有弹棉花的长弓,纺棉线的纺车,织棉布的织机等等,无一不需要设计制造。

他手头上有不少关于棉花纺织的资料,但也不是须臾间便可做出的,还是需要回去与木匠坊的师傅们讨论一番,才能确定方案。

至于带上严卓,是因为木匠坊的师傅们做东西多凭经验,而严卓最大的好处,便是能将经验量化。

有了精确的设计图,即使没有了这批熟练工,宋菽也不难再开出一条制造机器的流水线。

这次回去的时候还挺巧,赶上了春小麦丰收。

粟米的种子宋菽在上一年已经改良过了,但小麦一直没动,冬小麦播种那会儿他忙着别的事,便只好在春天再种下了一批小麦,这会儿已经收获。

毫无意外,宋家的小麦产量再一次震惊了十里八乡。

而这一回,大家也有了经验,当天便催着宋菽搞拍卖,纷纷掏钱,把宋家的小麦瓜分了个七七八八。

“宋四郎,你家这地究竟怎么种的?可有什么秘方?”

“是啊是啊,别藏着掖着啊,也告诉大伙儿听听。”

“宋四郎是藏的人么?人家说没有肯定就没有了,他家这地多半是上学堂的人帮忙打理的,有点什么秘方还不是早就知道了?”

“但这产量,也忒吓人了。”

幸好有人替他说了话,宋菽还真不敢在这问题上多纠缠,匆忙移开了话题。

“我在恒州那儿得了诸多白叠花,只等明年开春后播种,只是我家这点田肯定是不够的,诸位若是愿意种些,收货后定然高价来收。”

听到宋菽又得了新东西,村里人也是好奇得紧。

上次他得了辣椒,便折腾出了火锅店来,这一回,也不知道会有什么。

宋菽便说了点棉花的好处,尤其是御寒能力,比木棉好不少,而且更加轻便好穿。

听了他的解释,村民们对这白叠花也颇感兴趣。这种防寒的好物,在他们中间还是很受欢迎的,单看上一次木棉的好销路,就知道了。

当下便有几户人家表示,到时宋菽可以给他们种。

之后,宋菽花了十来天时间,几乎把他空间里能找到的所有关于棉花的资料都翻了一遍,又与彭师傅他们细细讨论了织棉布的种种细节,终于在严卓的帮助下,敲定了几样用于棉花加工的器械设计图。

搞定这所有,宋菽才又回恒州城。

*

他走这段时间,恒州的作坊运营良好,三娘也管得越来越顺手。

另外,赌庄那头的整修工程也已经开始,宋

阿南时常会过去盯着。外头有两间铺面已经修整得差不多,宋菽便与宋河商量,下次他回相河村时,带些蚕丝被和纸过来卖。

城郊作坊外的食肆也一如既往得热闹,因为他们的菜好吃,许多小摊和食肆争相模仿,刚开始还有点不着四六,很快便有几家做出了媲美宋记食肆的,虽不是全部,倒也能引得一批客人光顾。

这些菜都得用油,宋家作坊的豆油销路,也跟着开阔了许多。

这天宋菽去豆油坊,正巧有一批要出货。

“这两单是要去城西的,一单到城东,还有三单城北,西南角这些不用挨家挨户送,通知一声,让他们来南城门领就成……”庞六郎拿着张单子一一吩咐,可最后头这单的去处,却让他有些犯愁。

这一单是去军营的,在城北四十里的地方,全速赶去的话,时间绰绰有余,可如果要送城里这些,就有点来不及了。

军营这单也不比寻常人家,按理他该盯着的,可过会儿又约了别的客户谈生意,根本走不开。

庞六郎在坊内诸人中转了一圈,最后还是找上了宋菽。

宋菽一听,他手上刚好空着,到是可以走上一趟,正好瞧瞧这义成军的军营是个什么样。

“这真是太好了。”庞六郎道,“北营的袁督尉这次又定了二十坛,听说他们营里最近宽裕不少,炒菜都敢多放油了呢!”

还不是我买棉花的钱。

宋菽心下嘀咕了一句,接过庞六郎的单子看一眼,说:“你放心,我带两个人去送便好。”

“当然当然,东家去我必然是放心的。”庞六郎高高兴兴地把重任交给宋菽,又嘱咐了即将出发的另一队人,便准备谈生意去了。

宋菽的豆油队要先进城,从北门到南门,路上正好遇上刚从赌庄工地出来的宋阿南,便把他也叫上了车。

“去哪?”宋阿南上车后问。

“北营。”宋菽说。

宋阿南一愣,那地方他好久没去了。

恒州城郊有两处军营,一处在城西三十里地,简称西营,是他父亲的亲兵。另一处则在城北四十里地,简称北营,是他手下的兵。

以往他几乎日日都去,如今却恍如隔世。

之前见到袁三郎时,他已经吩咐过了,这回也不怕去军营露个面。说实在的,他离开始才十一,如今两年过去,样子已有了些变化,又长高许多,若不是曾经常见面的,并不能马上认出他来。

“前方何人?”

“军营重地,不得擅入。”

一左一右两人,挡在宋菽的车队前。北营的大门已近在咫尺。

“在下宋菽,这是袁督尉定的豆油,烦请两位通报一声。”宋菽拱手道。

两人打量了一番宋菽,又扫过运豆油的车队。

忽然,右面那人愣了一下。

“可是有何不妥?”那人反应太明显,宋菽也看了出来。

他顺着那人眼光转头,只见宋阿南站在豆油车边,面无表情。

“这些人都是同我一起来送豆油的,可是……”宋菽话音未落,那两人竟单膝跪下。

他一惊,下意识后退一步。

哨台上的人也同时跪下。

他连忙回头。

“参见大将军。”

行礼的声音整齐划一。

马蹄声渐停,尹恆从马上翻身而下:“不必多礼,起来吧。”

宋菽了然,松了口气。

宋阿南瞥了眼尹恆,波澜不惊。

“宋四郎

也在?”尹恆扫了眼阿南和车队,“可是来送豆油的?随我进去吧。”

“尹公子好。”宋菽拱手。

“进来吧。”尹恆对宋菽道,若有若无地挡在了宋菽和阿南之间。

宋阿南扫了眼那俩看门的士兵,跟着车队往里走。

被宋阿南视线洗礼地两人,瞬间站得笔直,僵硬地往两面退去,让车队先过。

幸好,没有脱口而出喊小将军,否则大约要被拎到校场上狠狠教训一番了。

右边那个士兵,猛然记起袁督尉的叮嘱,心里一阵后怕。

“那是……”

“闭嘴。”

宋阿南跟着车队一路深入,这些兵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过的,不少都认出了他。

袁督尉早有叮嘱,这些人虽关切,却也硬装着无事发生。

时隔许久回到军营,阿南心里也多少有些情绪。

他面上并不显露,可看到军营正中央的校场时,也恍然想起,曾在这里练兵的情形。

自从离开军营,民间并无对手,倒是好久没痛快淋漓得打一场了。

现在是休息时间,校场上有人在对决,周围围了一群兵,给场中的加油。

“杨老二,你要是输了今天晚上守大门啊!”

“杨校尉,袁督尉说少个耕地的,你力气大,不如帮帮他?哈哈哈哈哈。”

“小兔崽子,你杨爷爷输过吗?都给我闭嘴!”被场边人屡屡点名的一大汉嚷嚷道,向对手招招手,挑衅之意不言而明。

尹恆带着宋菽他们过来,周围不停有人行礼,他都摆摆手让他们继续。

场中二人已经战作一团,尹恆饶有兴致地看着,对宋菽道:“这杨老二武艺高强,两年了,都未逢对手。”

他们这厢说话时,场上已过数招,杨老二果然有一手,他的对手虽还未输,却已经明显落了下风。

不久,便被他一招擒拿,掐住了命门。

“好!”尹恆领头拍手。

周围的人也跟着叫好。刚才嘲讽杨老二的,这会儿也跟着拍手,嘻嘻哈哈地向他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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