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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的滋味1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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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中旬,甘地纪念信托基金主席R.R.迪瓦卡(R. R. Diwakar)带领一批印度名流专程来到蒙哥马利拜会金。印度人很高兴地得知他仍计划访问印度,不过迪瓦卡还是特别有担当地警告了金要小心前路艰险。他向金指出了甘地的经验与教训,并且建议金不仅要准备好讨论痛苦,还要亲自承受肉体上的牺牲,因为他为自己规划的人生道路必然免不了这样的劫难。金表示自己早就准备好了。但就眼下而言他更关心自己的名声得到了怎样的拔高。印度人离开后他把亲笔题写献词的新送给了印度总理尼赫鲁。斯坦利.利维森在8月15日的来信中通报了一条好消息:哈珀兄弟出版社已经安排了再版,尽管不会在下个月马上付印。

与此同时在蒙哥马利市的另一头,拉尔夫.阿博纳西的处境可谓麻烦不断。过去十九个月里蒙改联内部一直在争论下一个废除种族隔离的目标究竟应该是什么。眼下就连阿博纳西的教堂里的炸弹损伤都已经修缮完成了,蒙改联依然没能得出定论。有一个领导派别仍然想攻击当地机场的种族隔离公共设施,格雷茨与一群非神职领导人则将目光投向了公园、游乐场以及其他更贴近日常生活的市政设施。双方都吵吵得不亦乐乎,也都做了不少准备工作,可是两项计划都没能取得切实成果。另一方面市政专员们也采取了很多行之有效的反制措施来遏制蒙改联,例如宣布宁肯将公园全部关闭也不肯实行种族融合制度。由于金整天在外奔波,寻找其他斗争手段的重担于是就压在了阿博纳西的肩头。此外阿博纳西还要担任南方基督教领导大会的司库,这份责任同样并不轻松。同样是在8月份,艾拉.贝克再次提醒他,领导大会办公室仍然缺少一名秘与一台油印机。对于一个宣称正在十个州运作选民登记的组织来说,此类基本办公需求的欠缺实在令人面上无光。

1958年8月29日星期五下午晚些时候,阿博纳西正在第一浸信会教堂地下室的办公室里办公。此时一名会众的丈夫突然径直闯了进来。“我想你知道我是干什么来的,”这位爱德华.戴维斯(Edward Davis)说道,“我是来杀你的。”说着他就从衬衣里面抽出一把小斧头,用手柄那一头冲着阿博纳西敲了下去,两人立刻打成了一团。吓坏了的阿博纳西伸手去抓电话,但是戴维斯随即用一把手枪抵住了他的后背。不过戴维斯并没有立刻扣动扳机——或许是因为他本来就不打算开枪,又或许是因为他还没有被怒火冲昏头脑——于是阿博纳西趁机撒开双腿冲出办公室,一边逃命一边尖叫道“他要杀我!”他从秘阿弗雷达.布朗身边跑过,冲上楼梯逃出了教堂门外。

戴维斯抡圆了斧头紧追不舍,他追着阿博纳西足足跑出了两个街区,两人你追我赶地一直来到了哥伦布大道中间。吃惊的现场目击者当中包括两名驾驶警车巡游街道的蒙哥马利警官,他们在戴维斯追上阿博纳西之前抓住了他。戴维斯一看到警察追过来就扔掉了斧头,至于他究竟是为了摆脱凶器还是为了朝向阿博纳西发泄最后的怒火,事后的描述多有互相抵触。但毫无疑问现场被他搅得乱成了一团,所有人全都不知所措。几乎仍然处于狂暴状态的戴维斯冲着警车尾部将手枪扔了过去,手枪落地之后走火了。两位过路的警察一开始并没有将这次逮捕太当回事,骤然响起的枪声先是把他们吓了一跳,随后便勃然大怒起来。被押回警察局之后戴维斯又进一步爆出猛料,声称他之所以攻击阿博纳西是因为自从他妻子十五岁那年以来阿博纳西就经常与她发生过性关系,直到今天仍不收敛。谁也没想到在蒙哥马利地位仅次于金的民权运动二号领袖居然会遭受如此骇人听闻的控告,于是戴维斯的妻子维维安.麦考伊.戴维斯很快也受到了讯问。维维安听说了丈夫的言行之后羞愧得无地自容,以至于冲着警方大发脾气。于是警方以行为不检的罪名也将她逮捕了。与此同时在警察局那边,惊魂未定、一身瘀伤与轻微割伤的阿博纳西拒绝在针对戴维斯的逮捕令上签字——后者否认自己曾经碰过扔在街上的那把枪。于是一名警官根据自己的目击陈述签署了逮捕令,这样一来戴维斯夫妇就要双双出庭受审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这条丑闻已经成了蒙哥马利街头热议的第一号题材。故事当中充满了言之凿凿的震撼细节——疯狂挥舞的斧头以及光天化日之下从教堂里一直跑到大街上的追逐——而且这些细节已经无可挽回地暴露在了大庭广众之下,于是各种小道消息与卦留言裹挟着性爱与神职人员这两个素来被视为忌讳的话题汇成了一道滔滔洪流。城里几乎每个黑人都将戴维斯称作“大二”,这个绰号的起源已经不可考证了。戴维斯好些年前曾经是亚拉巴马州橄榄球队的明星中卫。大学毕业后他到空军服役,退役后就直接回家乡当了一名小学教员。仅仅从职业生涯模式来看,他无非是又一名循规蹈矩的蒙哥马利黑人中产阶级成员而已。但许多人都怀疑他的性格是否符合教师的举止规范要求。“大二”素来有着风流成性的名声,同时又是个人尽皆知的醋坛子。许多人都记得他在亚拉巴马州立大学打球时与教练闹出的不愉快。教练要求他放弃一段特别火热的恋情,保存体力认真打球,可是戴维斯却不买账。据说他是这么告诉教练的:“嘿,她给了我一套房一辆车,你都给了我些什么?”这样的态度使得人们普遍认为戴维斯算是个人物,但是与阿博纳西的布道人气度相比显然并不太值得认真对待。他针对阿博纳西的指控因此也遭到了质疑。另一方面,戴维斯恰恰正是那种只要相信有人给他戴绿帽子就很可能会发疯的人——挥着斧头拿着枪冲进城里最古老的黑人浸信会教堂里袭击牧师确实算得上相当疯狂。

若干年后金私下对同事透露,他不仅很早之前就知道阿博纳西在蒙哥马利有婚外情,而且甚至就连他本人也与阿博纳西的几位情妇有关联。他的坦白如果属实,那就意味着他的出轨行径最早可以追溯到蒙哥马利任职期间。换句话说戴维斯丑闻肯定触及了他的人生当中最隐晦的秘密与最尖锐的恐惧。

9月3日,蒙哥马利市政厅刑事庭召开戴维斯案的初步听证会,金一早就赶到了市政厅。法庭挤满了以黑人为主的旁听者。走廊和过道上排队等着入场旁听的人们挤成了好几条队列。法庭里的白人法官正在勉力维持秩序,白人检察官正在为这起充满下三路情节的案件准备陈词,听众们热切地期待着控辩双方的黑人当事人宣誓证言属实之后对于彼此有什么说法。蒙哥马利仅有的两名黑人律师因为这起案件陷入了对抗。尽管阿博纳西明面上是控方目击证人,但是由于戴维斯的证词肯定会对他不利,他还是聘用了弗莱德.格雷为自己辩护,而戴维斯则聘请查尔斯.兰福德(Charles Langford)就他所受到的刑事指控进行抗辩。金和柯瑞塔紧随阿博纳西夫妇之后到达法庭,但他们发现警察只允许阿博纳西一个人入场,因为他手里挥舞着一张传票。于是金告诉一名警官,“我在等着见我的律师弗莱德.格雷。”他希望格雷能够帮他们在里面弄到座席。

“你他妈赶紧滚,要不然你就真得找律师了。”警官毫不客气地斥骂道。

正当金往法庭里面望去,指望着格雷能赶来帮忙时,这名警官突然大发雷霆:“够了小子,不滚是吧,你给我等着。”他一边说一边招呼过来了两名法警。这两人粗暴地从后面揪住了金,推搡着他走向门口。突如其来的暴力举动把旁观的黑人们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见此情形的法警们把金抓得更牢了。他们粗暴地把金推进走廊后又焦躁地冲着柯瑞塔大声咆哮,不准她出声抗议:“老实点,要是乱说乱动你也得去坐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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