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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防员最后的缓刑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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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花了整整两周才再次回到监狱。他认为自己必须重返监狱,原因之一在于参与上次游行的三十二个人当中的大多数依旧被关在狱中。倘若他一个人在监狱外面逗留太久,那么看上去就好像是他把这些人领进了陷阱,自己却只身逃了出来。但由于奥尔巴尼的支持者们已经麻木,不想再跟随他,所以他并没有马上回到监狱。示威运动在休止六个月之后刚刚抬头就遭受了一场惨败,当地白人似乎也变得比以往更加强硬且更加不肯妥协起来。詹姆斯.格雷宣称奥尔巴尼运动造成了城市公交系统的瘫痪、圣诞庆典游行的取消、“黑人工作和钱财的损失”,还致使“近百人进了监狱——其中很多人都是黑人社区长久以来受尊敬成员的子女——现在却有了犯罪记录。这就是教导年轻人认识自己国家的方式吗?”失望或者恐惧攫住了一部分奥尔巴尼的黑人,他们认同了格雷的说辞,认为金才是问题的根源。

为了重振声势,奥尔巴尼运动领导人们首先签发了一份名为《奥尔巴尼宣言的文件,声称在过去六个月里奥尔巴尼市政当局一直在欺哄打压黑人。奥尔巴尼运动的领导人派出几个小组,分别到市图馆和各个公园检验种族隔离的情况。所有人都被警察拦下了,其中很多人还遭到了逮捕。桩桩件件的事情都向心生动摇的黑人们表明,奥尔巴尼的种族关系远远并不像格雷及其同事们所声称的那样和谐。晚间集会的人数越聚越多,大有超过去年12月的趋势。

金在7月19日飞到华盛顿,在全国新闻俱乐部发表了演讲。记者们记下了他登场的确切时间——中午12点35分。金在这一时刻走进了足有五十四年历史的新闻俱乐部,成了第一位在这里发言的美国黑人演讲人。听众们全都非常欢迎他,前后共计三次自发地起立鼓掌。许多听众都因为自己曾经打破种族壁垒而感到自豪,尽管金对于非暴力运动的宣扬未免有些生硬,但他们依然甘心认同这套高绝的言辞并且引以为傲。这件事彰显了金受困于多么讽刺的陷阱:他的励志精神甚至能够感染全国新闻俱乐部的成员,却无法让自己的运动在报纸上占据一席之地,除非发生流血事件或政治奇迹。媒体对这次演讲的报道不多,更没怎么提到金所传达的信息。但有篇报道确实提到没有一个人为了抗议金的出现而离场。

金原本打算在北方各州开展一场筹款之旅,但是却不得不缩短行程提前回到南方,因为此时的奥尔巴尼陷入了一场紧张的博弈,其中还夹杂着或明或暗的愚蠢与仇恨。有些黑人前往城市里的野餐场所检验种族隔离情况,结果一名打扮成除虫员的白人朝他们的餐桌上喷洒了杀虫剂。巡警们试图把黑人拦在各个公园的白人专用公厕门外,查尔斯.琼斯则每每比他们技高一筹,总能溜进去大行方便之事。市政当局打算通过法庭命令来扼杀本次运动的传言在城里甚嚣尘上。“据我所知,本市的检察长刚刚前往亚特兰大申请禁令,旨在将不良分子赶出城外,”金在7月20日的弥撒大会上确认了这一点。“我以为他所谓的不良分子就是拉尔夫.D.阿博纳西、詹姆斯.贝弗尔、伯纳德.李、安德鲁.扬、怀亚特.蒂.沃克、查尔斯.琼斯以及谢罗德等人。其他人的名字太多,我姑且就不列举了。”他告诉听众们,来自官方的障碍并不足为惧——法庭、市长、州长乃至联邦政府都不足为惧。只要奥尔巴尼人民敢于行使自己天生的权利,就必然能克服所有一切阻碍:“佐治亚州奥尔巴尼黑人的救赎就掌握在黑人自己手中,植根于黑人自己的灵魂深处。”他讲述了自己最喜欢的印度故事,也就是甘地的食盐远征。甘地开始只是孤身一人,最后走到海边时身后却汇聚着百万之众的追随者。仅仅通过捏起一撮免费且免税的海盐,甘地就改变了历史。金朗声说道“那一刻我似乎能听见英国伦敦唐宁街十号的家伙们哀叹道:‘一切都完了!’”这一段汪洋恣肆的宣讲将教堂里的气氛推向了炽烈的高潮。在现场气氛的感染下,金又回忆起了另一次通向海滨的著名远征——也就是联邦将领W.T.谢尔曼领导的那次——这场席卷了整个佐治亚州的大进军解放了很多现场听众的直系先祖。“让我们穿上远征的战靴吧,”金对大家说道。“我们要进行奥尔巴尼的海滨远征了。”

他们原本计划在第二天周六下午游行。但周六早上,一群法警开始挨家挨户地敲门,手里拿着美国地方法庭法官J.罗伯特.艾略特(J. Robert Elliott)签署的法庭命令——此人是一位死硬派种族隔离分子,最近刚刚获得肯尼迪总统的任命。奥尔巴尼市政官员们向法官进行了一番颇为新颖的陈述——持批评立场的律师们认为这段陈述与其说新颖,倒不如说是异想天开——然后艾略特法官就颠覆了民权运动历来珍视的宪法第十四条修正案。他不仅并未裁决种族隔离践踏了黑人获得法律平等保护的权利,反而认定黑人的抗议游行占用了白人居住区的大量警力以及其他公共资源,因此践踏了白人享受平等保护的权利。眼下市政当局即将举行申请永久禁令的听证会,艾略特法官则命令奥尔巴尼抗议运动的领导人在听证会之前停止进一步游行。

那天早上,一位法警敲开了安德森医生的家门,径直走进了主卧室,房间里聚集着正在进行紧急商讨的奥尔巴尼运动领导人。法警认出了安德森医生并且把法庭命令递给了他。之后他又从一沓文件中抽出一张,并且问道马丁.路德.金是否在场。房间里的众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金就坐在床上,一眼就可以看到,但法警并没有认出来。金和其他人全都不敢出声,法庭命令带来的后果吓得他们一时间没了主张。法警离开主卧室,守在安德森家门口等着金过来,金和其他被告赶紧趁机跳窗而出,沿着房屋后面的小巷逃走了。不过过多久他们就重新考虑了出于本能的逃跑是否合适。他们厌恶这份法庭命令,因为这份命令会让他们的事业受到重创——根据这份命令,司法部、联邦调查局以及联邦法院的法官们都将会站到反种族隔离抗议的对立面上。但再三思索后,他们认为躲藏也带不来任何好处。当天下午,金早早地驱车来到法院,自行领取了法庭命令。

至于金是否应该遵从法院命令则是更难抉择的另一回事。围绕这一抉择的讨论从下午进行到了深夜。来自纽约的威廉.孔斯特勒建议说,这份限制令显然是违法的,但金应该遵从还是恭敬地等待更高级别法院撤销这份命令呢?根据联邦法令,无视这份法令就意味着对抗联邦法官——甚至还会冒犯那些在废除种族隔离方面认同金的法官们;反过来说,遵从法令意味着在如此紧要的关头承担永久性妥协投降的风险。代表非学委参加讨论的查尔斯.琼斯、查尔斯.谢罗德以及詹姆斯.福曼都再三强调了后者。他们指出,随便哪个联邦法官都可以签发限制令,而且现在的民主党总统正在根据支持种族隔离且出身南方的参议员的建议任命联邦法官,因此白人官员随手就能扔出一张限制令。限制令落地之后至少也得等上几周甚至几个月才会被上一级法院推翻,而在此期间早已酝酿成熟的抗议肯定会再衰三竭偃旗息鼓。如果运动领导人听任白人对手们在局面不利的时候任意禁止游行抗议,那他们就将会失去反制的武器。抗议是他们唯一的手段。

在金看来这些理由很有说服力。当天下午满怀期望的游行者们逐渐聚集在示罗浸信会教堂,金则在安德森家里打电话告诉罗伯特.肯尼迪,他觉得自己“不得不”参加游行。亲自接起电话的罗伯特听到流言成真,着实倍感惊讶。司法部长依然很介意非暴力反抗这个话题。眼下南方各位州长和学校官员们都在极力寻找不必遵守联邦法令的借口,从而在学校体系内部继续维持种族隔离,金却打算在如此要紧的关头故意违反联邦法庭裁决,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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